第91章 怪婴
三楼。
刚刚痊愈的身体上又多了几道腐蚀灼烧般的伤痕，杜林暂时甩开身后穷追不舍，形态不停变化的活化阴影。
总体而言，三楼的环境还是相对寂静的。来自地板下方一楼“南茜”渗人的叫声已经平息，只有时不时不知从何处发出的男人痛苦的低喘声传来。
仪式核心就在三楼……‘以大地为躯，引灵界为魂，联通内外，死生倒转’……这个仪式的作用是复活死者？那之前的瘟疫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如何，必须把仪式的核心破坏掉……虽然这种层次的仪式核心有可能会分出一部分能量保护自身，自己不一定有能力破坏掉。但现在出去的路全部被封死，反正出不去，总归得尝试一下可能的方法……
三楼依然是那种曲折到让人窝火的设计结构。连续推开几扇门，门后寂静空荡，都笼罩在黑暗中，并没有什么异常。
杜林再次推开一扇门，嘈杂到刺耳的对话声海浪般从门内涌来。
房间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是寻常起居室的大小。空间利用率达到了极致，地上，三堵墙面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白嫩的婴孩。
他们年纪都不大，有的两三岁，有的三四岁，有的像是刚出生的模样，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趴在天花板上。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手脚都如同青黑色尖利的鸟爪，尖锐的四趾异常有力，支撑着他们如同一只只人形蜘蛛一般附在墙上。注意到了杜林的到来，孩子们或惊讶或害怕地满墙满地满天花板乱爬。
“爸爸闯进来了？不可能……他应该找不到这里才对……”
“得快点把还没恢复的家伙塞进窗户里面……快……”
“窗户被爸爸封死了，只能塞进墙里了……”
“呜，我好怕……”
杜林保持着打开门的姿势，一时忘记了动作。就像是随便一伸手，却把手伸进了蜘蛛洞中被蜘蛛爬满一样，一时只觉得眼睛和精神都受到了强烈的污染。
这显然不是自己能够应对的。他二话不说，砰的一声把门重新关上，扭头就要尽可能地跑远。
门后，鸟爪孩子们更加躁动起来，一边违反普通人类常识地快速爬行移动，一边叽叽喳喳地交流着：
“刚刚那是……哥哥？”
“黑眼睛黑头发，身上有妈妈的味道……是哥哥！”
“哥哥？他怎么到这儿来了？妈妈在外面到处找他……”
“不好，现在家里很危险，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在外面乱跑！我们得去帮他……”
单薄的木门轰然一声被打开，几十上百个孩子四肢着地，或攀爬，或在天花板与墙壁之间跳跃，快速沿着黑暗的长廊向前涌动着。
听见身后的骚动，杜林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如果这一次他能活着离开，接下来半辈子的噩梦素材算是提前预定了。
这这时候他开始庆幸执政官邸庞大的内部空间和曲折蜿蜒的回廊结构，显然这些常年被封锁在屋内的小怪物们自己也没能把路况弄明白。
再怎么说“刺客”在这种相对幽闭黑暗的环境里还是有一定优势的，不管是躲藏还是遁逃。杜林很快将那群怪物暂时甩开，身形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与那活化的诡异阴影周旋了这么久，杜林大致摸清了一定的规律。并不是所有的阴影都有异常，活化的阴影只有一部分。
但只要在阴影中藏匿超过持续一分钟，好像就会被那东西察觉，身边的阴影也会立马异化。
他暂时躲入一个房间，确定了房间内没有异常，反手带上房门。
“找到你了！”
夹杂着兴奋与欣喜的尖锐童音在杜林身后响起，杜林浑身寒毛乍起，身体赶在思绪之前自己行动起来。
他步伐一顿，身体带着刀刃一同拧转。杜林的视线还没完全转过去，然而刀刃已致。刹那时只看见挂在天花板上的婴孩向自己扑来，那张与正常孩童无异的稚嫩脸庞嘴唇张合，像是急切地想要解释着什么，却直直地撞在刀尖上。
刀刃几乎没有多少阻碍感的切入怪物的身体，那块幼小的身躯如折翼的鸟一般直坠下来，落在地上轻轻的一颤。
……这么弱？这算什么？杜林有些意外，警惕地往后站了站。
地上已经聚起了一滩血泊，这怪物的血竟然也是红的。它趴在血泊中，身躯似乎是因为疼痛微微颤抖。
生命正从它的躯体中流渐，借助着“刺客”的敏锐听力，杜林感觉到它似乎在说着什么。他皱了皱眉，凝神去听，却只听到一段无意义的呢喃：
“哥哥，不要打……疼，我疼……”
杜林愣了愣。
这怪物喊他哥哥，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呼出最后一口气，哆嗦着说出一句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人能理解的话。
他还没有回过神，那个小小的怪物已然僵直着死去。杜林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往后退了一步，但怪物的尸体却依然紧靠着自己的脚边，似乎是死前拼尽全力，朝自己爬了过来。
它向前伸出一只手，已经僵硬的指节末端还挂在杜林的裤腿上，像是想要抓住他的脚踝，又怕自己尖利的爪子伤到杜林，最终只是极轻极轻的碰了一下。
……或许是认错了，或许是和那个“南茜”一样，早就已经疯了，又或者……管他的，我居然在认真思考一个怪物的想法……
杜林这样想着，突地有点犯恶心，他下意识想要一脚将挂在身上的爪子甩掉，却忽然沉默了一瞬，俯下身将那只手拿开。
已经有血腥味弥漫开，此处不宜久留。杜林直起身，擦干刀刃上的血迹，隐入阴影重新离开。
几分钟后，房间的地面，墙上、天花板上，浮现出一张又一张青白色半透明的孩童面孔。他们的目光有些麻木呆滞地在房间中一转，同时张开嘴，“哇哇”地大哭起来：
“他死了，小十七死了！”
“是哥哥，哥哥杀了他！”
地面上，其中一张面孔猛地向上凸现，忽然钻了出来，化成一个穿戴着兜帽卫衣的孩童身影。
见他现身，所有的面孔都嘈杂起来，像是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身影没有出声，他蹲下身，将那具尸体翻过来，抿了抿唇，神色复杂。
终于，他伸出青黑色如同鸟爪一般的手，小心地将那双仍残留的哀婉和眷恋的眼睛合上，他轻轻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