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精神烙印
“请进。”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光是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到门后那人怯懦的样子，杜林摇了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尼诺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一手还握着笔。他转头看见杜林，连忙站起身：
“您，您有事情么？”
杜林摆摆手，走进他的房间：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尼诺略低下头，羞怯地笑笑：
“我，我在试着学一些高原语……我看您也在学……”
“哦。”杜林了然地点点头，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准备转身离去。
但眼角扫见这孩子正悄悄的偷瞄着自己，两只手在身前不安地绞着衣袖。杜林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朝尼诺笑了笑：
“加油，做的不错。高原语毕竟是费因波特的主流语言，学好了很有好处。”
杜林只是随口一说，但尼诺听得眼前一亮。杜林笑了笑，转身离去，帮他带上了房门。
兰登神父已经回来了。杜林走进他的房间，就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桌上堆着一大叠厚重的书籍，正不停翻阅着，不时记录着什么。
杜林敲了敲门，兰登神父抬头看过来，放下手中的笔：
“有什么事情吗？”
杜林走进房间，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个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就是老弗奇家的女儿……”
杜林对这位少女的印象还停留在丰收节上的那一面。那时她是负责祈福和祈神的“神女”，当杜林看向她时，她朝杜林展颜一笑。
兰登神父扶了扶眼镜，有些疲惫地说道：
“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住了……但我对一些事情有些在意，还需要再查查资料。”
他看向杜林，声音温和的没有任何异样：
“你有什么事情吗？说说看。”
杜林想了想，犹豫着开口：
“今天，我和利奥交谈的时候……”
他把与利奥交谈，心中忽生恶念，听见卢卡斯.桑松声音的事情一一说了。兰登神父平静地听着，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等到杜林说完，兰登神父这才温声开口：
“不用过于担心，这是正常现象。”
他弯下些腰，好让自己的视线与杜林平齐，兰登神父声音温和：
“你也读过教会的经文。在《创世书》中，造物主从混沌中苏醒，以身创世，身躯化为大地，血液滋养众生……”
“万物同源而生，各种魔药材料与非凡特性同样来源于那位造物主。所有的魔药中，都有祂的精神残留。”
“而魔药与遗留的非凡特性中，同样有以烙印形式残留的精神。这来自途径顶端的神灵，也来自非凡特性的原主。”
“序列越高，原主的情绪波动越大，残留的精神烙印就愈发强烈。”
兰登神父扶了扶眼镜，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
“你曾经说过，自己服食的魔药，来自那名邪神信徒遗留的非凡特性。而你在晋升的几小时前，才刚刚杀了他。”
“这种情况下，非凡特性内残留的精神烙印会更加强烈。”
“而你听到的那个人的话语，这是他残留在教唆者魔药内精神烙印具象的表现。本质上，是魔药精神烙印对‘精神体’的影响。”
他拍了拍杜林的肩膀，看着陷入沉思的杜林，声音温和：
“而你及时意识到了那不是自己真实的想法，用坚定的意志控制住了自己，精神烙印从而没有反向改变你的灵魂……你做的很好。”
“不用过于担心。你做的很好，杜林，你一直做的很好。”
杜林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
“那现在呢，精神烙印消除了吗？”
“没有消除。”
兰登神父的声音低沉了些。这位高大的巨人，序列五的“守护者”眼中流露出些复杂的神色：
“原主的烙印或许可以去除，但是却没有消除精神残留这种说法……即使去除了烙印，魔药内依然有那位造物主的意志，依然会受到神灵的影响。”
“唯有抗争，杜林。”
“每一名非凡者，一生都行在与自身魔药抗争的路上。”
…………
傍晚。
四区，广场中央。
“真厉害啊，那个小教士。”
药剂已经发完，两名义工帮着老莫罗收拾好摊位。一个男人叉着腰感叹：
“他来塞米尔城才多久？就做了这么多事，放在经书中，这简直是圣徒出世的模板……”
老莫罗也感慨地点点头。在众人之中，他与那位小教士接触最多，受过难以偿还的恩惠，对此感触最深：
“像他那样的善人，肯定能去母亲的国吧。”
“这是什么话？”一旁的男人笑了两声，感概道：
“你没听说过么？现在城里那些人怎么称呼他来着？阻止邪神信徒的阴谋，塞米尔城的英雄！他进不了母亲的国，那也没人能进了！”
“英雄么……”
老莫罗失神地念了一遍，轻轻地一叹：
“真好啊。”
两个男人领了约定好的工钱，与老莫罗道了别，各自离去。
老人独自把包裹收拾好，想要把这些东西送回教堂去。
四月底的风裹挟着几分萧瑟，老人环顾四周，忽地觉得有几分苍凉。
也许还该加几件衣服…老了啊……如果不是小教士，今年的冬天可难熬……要是夏琳和瓦特能看到今天，该有多好……
此刻他们会不会又在天上看着自己？他们在母亲的国里吗？他们在想着什么？他们……怎么看我？
瓦特，夏琳，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母神。此刻，我正在赎罪，此刻……你们原谅我了吗？
老莫罗有些颓唐地摇了摇头，他看向一旁的地下入口，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被小教士救济之前，他把自己一些不方便携带的铺盖都放在了六区。一床过冬的破被子，几件旧衣服，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
有了工作之后，他在四区租了一间几平的屋子。许多东西都被小教士押着买了新的，那些已经用不上的家当也就留在了地底。
他现在想起来，自己有一件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还留在那里，还没有拿出去。
得趁着这次记起来，把它带走，带到新屋子那边去……老莫罗想了想，抱着包裹，沿着地下入口的阶梯向下走去。
来到地下，他熟捻地拐了几个弯，走进一个几十平米的地下房间。
来到角落，他的那几件铺盖还原样摆放在原地。老莫罗松了一口气，弯下腰寻找着。
把那几件破烂的铺盖找了一通，老莫罗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奇怪，哪里去了……他有些焦急，俯下身仔细翻找着。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兜里掉下来，老莫罗低头一看，怔了怔。
那是一张发黄的照片，相片有些褪色，还有着不少折痕，却依稀能看清上面的一家三口。男人的笑容透着中产者特有的自信和安宁，女人幸福地笑，一个眉眼锐气的孩童站在两人身前。
是了，自己找的就是这个。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把这张相片时时带在身边，即使是被小教士救济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回到这里把它取走。
取走？
对啊，自己已经把它取走了，就在几十天之前。
可如果自己已经把它取走了，为什么今天自己还会回到这里？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老莫罗茫然地回过头。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就站在他的身侧，却看不清面孔。
他努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见那张红唇张合，吐出一句又一句话来。
女人吐出的声音清脆，像是在和朋友随意地聊天：
“你知道侧写吗？”
老莫罗愣愣地盯着那张脸，那双眼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
在他的注视下，那双平静的眼睛一点点变成淡金色，拉扯出一条竖瞳。
那声音平淡地继续，像是在聊着家常小事：
“表现出明确目的的邪神信徒，在完成目的之前，真的会逃走吗？我很怀疑。”
“引爆一场瘟疫只用来创造离去的机会和掩饰踪迹，对于一名至少中序列的邪教徒而言，也显得有些多余和牵强……”
“这就是官方非凡者数量太少必然产生的弊端。你们教会那个大猛男虽然战力强得变态，却很难在这些阴谋诡计里取得优势……哪怕有几个队员能在旁边给他提提建议，也不至于我来操这份闲心。”
“不过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就是了……反正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还得在这边呆一阵儿……安全起见，试探一下。”
女人蹲下身来，从身上取出一管暗紫色的药剂，两指握着轻轻摇晃：
“这是一个很闲的家伙弄出来的一份没什么用的药剂，他把它命名为‘复仇’。”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份特殊的魔药……呃，算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魔药。”
“总之，它会改造你的灵体，将你的灵体改造成某种特殊的灵界生物。在你死亡的一瞬，你的灵体会与杀你的人直接产生联系，在灵界产生无法抹消的痕迹。”
她把那管药很自然地递过来，像是给朋友递去茶水。老莫罗茫然地接过，愣愣地喝了下去。
“去吧，去做英雄，去地下一趟。”
女人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