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规劝

等到男人身上被扒得只剩单衣，人群把他架起来，游行示众般往一区的异端审判所赶去。杜林不太放心，便也跟着走了一段。

直到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被送到审判所大门前值班的卫兵手中，杜林这才悠悠然地转身想要离去。他刚走几步，却忽然被身后的卫兵叫住：

“喂，那个小家伙，停一下！”

杜林扭过头，一个着甲的年轻女卫兵大步走过来。她看向杜林，盯着那身破烂的长袍多看了两眼，声音严肃：

“你是4区的居民？”

“不，我是3区教堂的教士。”杜林本想隐瞒，但担心横生枝节，干脆实话实说，反正这个身份也不需要隐藏。

“你到四区去做什么？”年轻的女性卫兵皱皱眉。

“传教。”杜林言简意赅地把能说的内容说了一遍，把部分细节润色了一番。

“这样啊……”卫兵看着杜林的眼神和善了几分，望着他那身破衣服的神色也露出一丝了然：

为了融入当地环境而改变装束的传教士并不罕见。许多远在他乡的传教士甚至以此为荣，认为这是传教和考验的一部分。

她又例行公事般问道：

“是你拆穿了这个邪教徒的把戏，号召人们把他送到这里来？”

这话说得杜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卫兵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做的很好。只要心中有坚定的信仰，就不会被这种漏洞百出的言论蛊惑心智。”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上报执政官和教会，给予你应有的奖赏。”

“杜林。”杜林嗅到了麻烦的气味，但听说有奖赏，还是选择了配合。

“没有姓？”卫兵皱了皱眉。

“格雷，杜林.格雷。”杜林沉默了半晌，还是使用了原来的姓名。

卫兵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回去吧。后续还有事的话，我们会派人过去找你。”

杜林看了看天，已经是下午了。从出门开始一直忙到现在，他还没有吃午饭。

一区的消费水平高得杜林无法接受。他随便找了个摊位，买了一个玉米馅饼，边吃边往回走。

这样的馅饼在3区顶多只要5德根，在1区却要5塞塔……杜林咬了一口馅饼，浓郁的甜味和水果汁液在口中爆发开来。

这个玉米馅饼竟然是水果馅。5塞塔的价格并不是白花的，馅料给的很足，菠萝，苹果，椰肉，种种时鲜果肉混杂着加热过的鲜奶油形成了浓郁的费因波特风味，杜林把剩下的馅饼全部丢进垃圾桶，趁着四下无人又往垃圾桶里啐了一口。

明白了不是所有的特色食品都适合自己的道理，杜林又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了一圈。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已经够多了，身上的宣传册也都“发”了出去，问心无愧地虚度了下午的时光。

……

傍晚。

答应帮杜林传教的利奥.贝内站在约定汇合的地点，有些焦急地踱步着。

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天，少年乱糟糟的黑发被晒得柔顺下来。杜林分给他的宣传册已经发完了，这主要归功于今天是他第一天传教，对于这个突然加入的“传教士”，人们多少还有些新鲜感。

加上他之前经常因为信仰的问题和自家那个顽固的老爹吵架，这件事附近的街坊都有所耳闻。如今看到他肯“回心转意”，主动信仰大地母神，许多街访主动配合他的传教，脸上的欣慰都快要溢出来。

这些大地母神的信徒怎么都这么热衷于改变别人的信仰啊？利奥有些纳闷。

他又等了一会儿，离开了一整天，斜挎着包的杜林终于回到了这里。

“辛苦啦辛苦啦。”杜林已经换上了之前的衣服，那身破袍子被他放进了手上提着的破铁桶中，引得利奥有些疑惑地看来看去。

这都是什么东西？这家伙今天干什么去了？他打劫了一个流浪汉？

杜林宽慰了他两句，如约地从包装掏出一金里索的钞票递给他。利奥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举着那张钞票翻来覆去地看。

杜林笑了笑，转而询问起别的事情：

“你现在一整天都在街上传教，你父亲那边没有意见？”

利奥撇撇嘴，眼神有些不耐：

“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没有说得是，听说自己要跟着杜林一起出去传教后，老头子高兴得快要疯了，立刻答应下来，连饭钱也是他主动出的。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办？攒够钱之后，就直接偷偷离开？还是说和你爹谈判？”

两人边走边聊，杜林有意无意地问起他未来的打算。

利奥的眼神黯了黯，拿到报酬的喜悦都淡了几分：

“你不懂，他是不会答应的。”

“在他心中，离开家庭远行就是叛逆，就是离经叛道。如果不是他这么顽固，妈妈也不会……”

杜林静静地听着，突地开口：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你爹聊一聊。”

“我都说过了，和他讲不通！要是聊天有用，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利奥有些急眼，这人怎么不听别人讲话呢？

杜林语气平静：

“那你就是决定和你父亲断绝关系了？一句话不说就离家而去，是准备到死都不回来？”

“我没有这么说……”利奥怔了怔，声音小了几分。

“你就是这个意思。”杜林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事实：

“你一句话不说就离家出走，你让你的父亲怎么想？走的时候都不联系，你在外面还能和他联系上吗？”

“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十几年没联系，你还觉得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来？”

这一连串的质问压得利奥低了低头，他不再说话，拳头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

杜林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双手扶住这家伙的肩膀，把他扳到自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再和他聊聊吧，表明你的决心，讲清楚你的想法。他总归是希望你好，没必要把事情弄成无法挽回的模样。”

利奥的肩膀被握的生疼，这家伙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啊？他刚想抱怨，望着杜林的眼睛，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反而有些无措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啊？利奥有些不理解，只好先应了一声，低下头闷闷的不说话。

杜林终于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般说道：

“实在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找我帮忙，我很擅长让人听劝。”

两人在路口分别，杜林向着前方的教堂走去。教堂的大门前，巨人般的兰登神父正背着手站在门口，平和地看向他。

神父今天的工作做完了么？这么早？这个时候杜林本以为兰登神父会在教堂内收拾器具，或在诊室里招待病人。

他是在等我么？杜林走到教堂前，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兰登神父也低头看过来，他站在台阶上，高大的身躯显的更有压迫感：

“今天似乎发生了许多事，不和我聊一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