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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橙子的坚定

橙子是不幸的,小时候被确诊出患有孤独症谱系障碍,从小性格孤僻,不爱社交,橙子从出生到三岁的那段时间里就表现出了与其他婴儿不同的特征。

起初橙子的家长还以为只是正常现象,再加上家庭中重男轻女的现象,家长并没有重视橙子的情况,以至于她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等到橙子上了小学,在性格上的特点愈发显现明显,不爱说话,不与同学交流,面对老师的关心同样也是抗拒。同学骂她是傻子、哑巴,还做起了捉弄橙子的游戏,看谁能让橙子生气,谁就获得胜利,并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老师找过橙子的家长谈过几次话,只不过橙子的爸妈常年在沿海地区工作,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带。

爷爷奶奶收到来自老师善意的提醒,希望他们能多关注橙子的心理健康,但爷爷奶奶转交给橙子的,只有一顿毒打。

没有什么理由,哪怕是平时橙子摔倒了摔伤了,起身之后也是会受到爷爷奶奶的一顿毒打。这就是大部分老一辈人的教育理念——打。

关于那段时期的记忆橙子已经记得不多了,橙子只记得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她被许久不见的妈妈带出了家门,坐上了一辆长途汽车来到了成都,从此开始了只有她和妈妈一同生活的时光,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满是噩梦的地方。

再然后便是橙子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星星之家,值得庆幸的是橙子是阿斯伯格。在这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开心的几年,再后来由于学籍的问题,橙子便和妈妈回到了她的老家,在那里读完了初中和高中。

考到成都一直是橙子的一个目标,最后她考上了师范大学,毕业之后如愿以偿回到了星星之家,在这里做了一名特教老师。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个头最小,但这里没人欺负我,老师们总是很关照我,食堂阿姨给我打饭也是盛得满满的。”说到这个橙子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关于自己的家庭信息,橙子隐瞒了一部分,并没有全部透露出来,她更多的是向郝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在星星之家任职,哪怕是在这种基本没有福利可言的地方。

大量的信息一下子就进入到郝好的大脑当中,郝好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听着橙子的故事越来越不敢相信。特别是听到橙子的妈妈带着橙子独自一人来到成都打拼的时候,郝好心里更不是滋味。

郝好和橙子两个人的人生在前半段几乎是天差地别,后来两人在大学时相交,之后再次分离,最后又汇集在这所小小的星星之家当中,是缘分,也是一种必然。

“浩浩很像当初的我,真的。”橙子开口道,“他是这里最有机会以后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的,他会和同龄的孩子一起上学,一起生活。如果现在不对他严厉一下,不改掉他的那些坏习惯,那他以后只会受更多的欺负。”

“这一行真的很苦,郝好,这也是为什么我没让你第一时间就来这里工作的原因。如果没有情怀没有奉献精神真的干不下来,所以我宁愿那位老师自己知难而退,也不希望看到她继续在这里苦苦坚持。”

橙子一脸诚恳,郝好已经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闪烁的泪花,郝好知道她自己已经被说服了,于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一位老师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冲着橙子喊道,“不好了程老师,那个婆婆又来了。”

“婆婆?”郝好首先反应过来。

橙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又带着她的孙子吗?”

老师点点头,橙子站起身来,叫着郝好就一起出了门。

路上郝好询问橙子这位婆婆是谁,橙子告诉郝好说等她见到了就清楚了。

等两人走到校门口,有一位佝偻着背、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站在那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第一眼吸引郝好的并不是那位老太太,而是她牵着的男孩。

郝好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男孩的不同,不是自闭症孩子的那种气质上的差异,而是很直观的能从这个男孩的脸上就能看出异样。

这是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从他的眼睛、眼神,以及肢体动作就能很明显地分辨出这一点。

这个孩子并不像平平她们会刻意躲避人的目光,反而会张着稍微有些凸起的大眼睛瞪向郝好,郝好知道这个目光并没有恶意,但还是让郝好看得心惊胆颤。

老太太看到橙子她们过来,第一时间就要朝橙子跪下去,橙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老太太,看上去动作已经非常熟练。

橙子苦口婆心地对老太太说道:“婆婆,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我们不收你孙子,只是我们这里没有能够教你孙子的老师。”

老太太指向大门,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们不是专门教这些的学校吗?”

“我们是专门做特殊教育的学校,但我们教的东西和你的孙子不对口。”橙子害怕老太太听不见,特意喊得大声了些。

郝好心里再度咯噔了一下,对于自闭症和阿斯伯格综合征郝好可能分辨不清楚,但唐氏综合征郝好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说自闭症还有纠正的可能,但唐氏综合征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

郝好不敢想象,也许这位老太太还不知道唐氏综合征到底是什么,还希望着把孙子送到这里就能得到好的治疗,橙子不敢轻易打破老太太的这份希望,于是不敢告诉老太太实情,但也不敢轻易接受这位学生。

老太太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在那上面有几条几乎干涸的河流,那正是老太太留下的泪水。她啜泣道:“他妈老汉儿在他一岁的时候就离了婚,他爸爸也扔下他跑了,他爷爷死的早,我也活不了几年,等我不在了谁照顾他啊……”

老太太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话,短短几句话就将一家人曲折多舛的命运讲述出来,郝好此刻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眼泪也哗哗掉了出来。

眼看这次又是无果,老太太牵起孙子的手,带着他缓缓离开。离开的时候那个小男孩转过头来看了郝好几眼,这次郝好心里不再感到恐惧,而是一股酸楚,眼泪又再次滴落下来。

这天下午,郝好跟着橙子体验了剩下的所有的课程,正如橙子所说,第一节美术课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音乐课、形体课甚至是体育课。

一天下来,最难的不是课程设计,而是和孩子们的互动,有时候一个指令你得重复五六遍才会得到应答,但这就是老师们需要做的,重复指令直到孩子们能够尽快的做出反应。

至于孩子们情绪失控,郝好已经见过一米七的平平那样的破坏力,对于这些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算是能接受了。

一天下来的感受就是心累,还是在橙子没让郝好接触更脏更累的活的基础上,那样的活大多是由学校里年纪偏大一点的老师来干的,她们自愿去做这些事,以郝好还是个小女孩的理由不让郝好来接触。但其实她们更多的是怕郝好来的第一天就干脏活累活会被吓跑。

回去的路上,橙子对郝好说:“体验了一天知道我平时的感受了吧。”

“你真该让小龙哥也来体会一下。”

“算了,就他那个脾气,他要是来的话我怕他把我的孩子们给打了。”

郝好和橙子会心一笑,笑过之后,郝好说道:“我明天接着来吧。”

“你不觉得累?”橙子觉得诧异。

“我还是觉得你的做法有问题,我要向你证明,即使不那么严格也可以带好这帮孩子。”

橙子轻哼一声,“可以是可以,工资我给你照常开。但你别忘了排练的事情,我准备下周找个地方去实地演出一下,提前做个准备。”

“带着她们?”郝好不敢相信。

“你对他们没有信心?”

郝好不敢回答,只好默不作声。

“到正式表演那天估计得有上千人在底下观看,我绝对不允许在那样的场合下出现失误。”橙子表情很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