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新芽
“师兄！！”
姜仪君哭丧着脸，将瘫软在地的素衣男子搀扶起。
“你别死啊....师尊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的.....”
“.....”
“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并无大碍。”赤瞳青年蹲下身检查一番，长舒了口气。
真是凶人，说打就打，毫不拖泥带水。
一旁的螭纹弟子心底窜出一股寒意，忍不住朝角落缩了缩。
“哪有这么用剑的....粗鄙！”
同在角落的抱剑少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环顾四周，无视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梁邑慢条斯理将炬鲤佩回腰间，语气不疾不缓地朗声道：
“白崇寺欺人太甚，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击晕徐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谁愿随我前去一战！？”
和他没关系哈，全是白崇寺干的，反正他们坏事做尽，也不差这一口黑锅了。
闻言，躲在角落全程冷眼旁观的隋南枝兴奋举起小手：
“我！我跟你去！！”
你就算了。
梁邑很自然地将她无视，扫了眼众人，故作失望道：
“没人愿意么？”
许裘这公子哥就算了，他本来就没指望对方有多少觉悟。
主要是红眼睛和背葫芦这两个人，他还想争取一下。
尤其是背葫芦的卫道院弟子，这葫芦里说不准装着什么灵丹妙药，虽然对自己不一定管用就是了.....
隋南枝有些急了，在他身前不停晃悠。
“我我我！！”
梁邑顺手按住她的脑袋，低声说道：“昨天不是说过了，免谈。”
“你说免谈就免谈？”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那我自己一个人去，这样你总不能再管我了。”
别！！
梁邑瞬间不淡定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不是针对你，你一个姑娘家的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呵呵，说的好像对练的时候你就留手了一样。”隋南枝一脸不信。
“真要我把话清楚？”梁邑急了，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受点伤回去，你大爷得多心疼？”
“.....那你会心疼吗？”少女看着他一脸操碎心的模样，鬼使神差问道。
“包的。”
你要是缺胳膊断腿的，云清长老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那.....那好吧。”
少女轻轻捏住衣角，稚美的面庞浮现一抹红霞。
梁邑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你脸红什么？？
轻咳一声，他再度环顾一周，冲着陆冶眨了眨眼。
见状，陆冶很配合地往前一步，抱拳沉声道：“算我一个！”
“哈哈哈.....很好！”他大笑一声，视线掠过其余几人，“徐执事重伤昏迷，你们几个尽快将他带回宗门，事不宜迟！”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将满地黄纸收回纳戒。
人证不太好办，但物证必须处理干净，不能落下把柄！
收拾完一切，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步离去。
“......”
搁这演双簧呢？
几人对视一眼，默默把想说的话全咽了回去。
.........
.........
驿馆外。
年轻差役探头探脑朝着门后不停张望着，倒不是他八卦，实在是里边的动静太大了.....尤其是最后那一声闷响。
他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脑袋。
“莫非，仙师也起内讧了？”
如此想着，却见两道身影跨出大门。
“见过仙师。”年轻差役慌忙躬身行礼。
“啊，是你。”
梁邑对这个带路差役印象颇深，笑了笑说道：
“来得正好，一会儿见到你们楚大人，记得帮我转告一声。”
“仙师请说。”
“未时始，鱼尾山顶一叙，过时不候。”
鱼尾山.....差役呼吸一滞，顷刻间想到了很多，来不及仔细思索，他当即应道：
“在下这就去禀告！”
入品武夫的体魄果然强悍，眨眼的功夫，差役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陆冶悠然收回视线，“你就这么有信心，万一那个武夫不来怎么办？”
梁邑摇头，语气尽是笃定：
“他一定会来的。”
“真搞不懂....”陆冶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抬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不过缺他一个也无妨，就算事不可为，我也有办法全身而退.....喂，你要去哪？”
陆冶顿住脚步，满眼疑惑地望去。
对方走了一条与自己完全相反的路。
“买香啊，寺庙的香又贵又劣质。”梁邑理所当然地说。
“谁问你这个....你去拜佛还是去抓秃驴的？”
“....就不能两手都抓？这二者又不冲突，守真禅师赠我一块无事牌，我去还愿这很合理吧？”
骨子里的温良，逢庙必拜！
.........
.........
破败院落，
阳光洒落树梢，枝桠轻轻抚动男人的衣袍。
“未时么....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属下告退。”
跨出院门，差役顿了一瞬，回身最后望了眼树下静立的身影，他轻叹一声，将木头门轻轻带上。
跑遍了县衙和驻所，始终不见楚百户人影，差役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漏了这么一个地方。
楚大人平日很少来旧宅，甚至嘴上也不愿提及半分，尤其是院中那棵枯树....发生那种事，换做自己也会很消沉的吧？
可最近却时常看到他到承福巷来.....
不对！
电光火石间，思绪转过，他的心跳一点点加快。
“鱼尾山.....”
差役忽然意识到，大的要来了！！
一墙之隔的院落，
空气寂静无声。
楚百户摘下酒鳖，轻抿了一口，对着枯树低声自语：
“青羊宫的仙师查到白崇寺僧人了，很意外吧？”
“我知道他们和十七年前的事毫无关联，但身为宁台驻所百户，领了朝廷的俸禄，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枯萎的桃枝轻轻晃动着，仿佛在挽留着什么。
“那位小仙师，让我未时去鱼尾山会合.....”抬眸瞧了眼天色，他拍了拍腰间长刀，轻叹一声，“差不多得动身启程了。”
楚百户抬手拂过树梢，与相伴十多年的枯树作着最后的道别。
就在此刻，
“喀嚓——”
一声轻微的响动，斑驳树皮悄然剥落。
男人蓦地抬头。
随后，他看到了垂垂老矣的枯枝，不知何时抽出了第一枝新芽。
枯木逢春。
怔愣一瞬，视线落在纤长桃枝点缀的绿意，阳光绚烂，却不及新绿半分。
“阿婵.....”
他睁大双眼，努力把眼前这一幕烙印在脑海。
眼中渐渐泛起一丝酸涩，视线模糊，却浑然不觉。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看着它。”
“......”
耳畔响起女子的叮嘱，一切仿佛还在昨日。
沉默许久，
男人用力擦掉眼角的湿润，攥紧双掌：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