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见端倪
“唉...这位仙师说的在理......”
一旁,楚百户将许戍那一番话语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颓然地靠在墙角,忍不住一声轻叹。
“灭门屠村的事,往年也时常有过,这些邪修来去无踪,戍城的士卒无力追寻,上头也不愿求助于周遭仙门,久而久之的,百姓都习惯了......”
往年宁台周边下辖的村落,时不时便传出几件骇人听闻的惨案。有些是经他手的,有些则是从同僚处听来的。
妖邪作乱,为何不上报与仙门和州府,再不济总能派出几位高品武夫威慑一番。
起初他还会与知县、与县尉据理力争,直到那未过门的妻子某日横死于妖邪之手。
自那之后,他再未曾提过半句。
见得多了,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麻木,甚至有些庆幸。死了好啊,至少还能死在一块,省得生者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
这次若非因为被屠的云溪镇,是江陵州兵曹从事的故里,加之一千七百多条性命,知县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只怕再来几次邪修,一切仍照旧。
他楚平桦在北境拼杀了四年,脑袋别在了腰间,什么腌臢事没见过。
可卸下戎装重归故里,心中依旧有些不寒而栗。
吃人的妖邪……
不就端坐于庙堂与佛寺中么?
……..
可即便如此,他仍存着一丝希冀。
自己已经突破六品真武,而除了他自己,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契机....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再给他一点时间....
至于那几位高坐于云端之上,不问尘世的仙人。
他本身也没指望能对方能做些什么,这些仙人素来讲求什么因果业力,他要杀之人,是受过朝廷敕封的命官,与一地气运相连,动辄便牵扯到数万乃至数十万人。
这不正是仙人们最忌讳的?
观这几位仙人面相,最年轻不过十七八岁,怕也只是受师门之命前来做个样子罢了。
这世道……
“方才更夫吴时所诵念的经文,楚大人可曾听过?”
“…….”
“楚大人…..楚大人?”
楚百户还沉浸在内心的世界中,被这么一唤,陡然一惊。
“啊.....下官失礼了。”他回过神,连忙起身抱拳一礼。
梁邑语气平缓,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楚大人,是否有听过方才吴时所诵念的经文?”
“经文.....?”楚百户皱着眉头,却回忆不起来刚才吴时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原来他是在诵经?
“皆从如来善根海生,诸波罗蜜悉已圆满;慧眼明彻,等观三世;于诸三昧,具足清净;辩才如海,广大无尽;具佛功德,尊严可敬;知众生根,如应化伏。”
许戍轻声诵道。
“.......”梁邑诧异回眸,很难想象这段经文居然会从这纨绔公子哥口中道出。
“啊......不是,你真会啊!?”
一旁的姜仪君和陆冶瞠目结舌,不知怎么的,当对方诵出这段经文时,陆冶总觉得他身上缠绕的灰气似乎都成了佛光普照。
幻觉!
许戍轻摇折扇,淡淡道:“是《华严经》。”
“华严经.....”楚百户闻言呢喃一声,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众人目光聚焦在这位精瘦武夫身上,静静等待着。
角落的更夫,不知何时已然断绝了气息,躺在血污之中一动也不动。
沉默许久,楚百户的眼中渐渐有了光芒。
“是守真禅师,下官年幼时曾在白崇寺听过禅师讲经,所传之法便是这部经文。”
“嗯.....”梁邑下颌轻点,摩梭着掌心的檀木念珠,陷入沉思。
一段经文,说明不了什么。
宁台礼佛成风,一介更夫会几句经文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至于其它可能.....如今死无对证,猜得再多也是白搭。
但.....至少指明了一个方向。
略微垂眸,目光落在掌心温润的念珠,梁邑深吸了一口气:“那更夫吴时前往县衙报官之时,可曾在他身上发现过什么?”
楚百户闻言,下意识地摇头苦笑道:“所有证物都被销毁.....”
“滚珠状,例如佛珠一类的?”
“…….”
视线注意到梁仙师手中的檀木念珠,他眼眸陡然一亮,旋即意识到,
对方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亥时三刻,衙役张、王二人在袄夹发现两颗念珠,其后在吴时手中收集到余下三颗,共计五颗。”
楚百户神色肃然,显然对此案的细节了然于胸。
“至于质地…..与仙师手中别无二致。”
“很好。”梁邑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外表敦厚而刚正不阿的武夫,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固执。
无论对方所言真或假,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是断案,他也不是受封于大魏的朝官。若要证据自然是有的,但要是质疑真假.....那便手上见真章。
毕竟,真理只在三尺青锋之上。
你宁台知县使些小手段,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
“楚大人,最后一个问题。”
梁邑捻起这枚念珠,眼眸微微眯起,盯着楚百户轻声问道:
“刘知县仰慕守真禅师风采已久,那么他可曾得到过禅师亲自赠与的信物?”
思索一瞬,楚百户只是摇头。
“不曾,莫说信物,刘知县在此前连守真禅师的面都没见过。”
话落,楼阙之内陷入一片沉寂。
陆冶端详着先前捡到的念珠,若有所思地瞥向身旁一袭青灰道衣的少年,随着思绪转动,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
“有点意思.....”
“啥意思??”姜仪君拧着眉头思考了老半天,差点将自己绕晕。
“愚笨,连这都想不明白?”许戍嗤笑道。
“那你懂了?”
“......”许戍闭嘴了。
“那还真是怪了.....”梁邑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的念珠,
“守真禅师十数年不曾入世,那这些念珠又是从何而来?”
陆冶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念珠是出自守真禅师之手?不可能,他已经许久不曾赠过缘法。”
“谁说不可能,我这里不就有一块么?”
话音未落,却见梁邑翻手取出一块木牌。
这木牌陆冶自然是见过的。
“.....守真禅师的护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