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颜氏
“哦......”
一旁的颜子衿眼眸低垂，低低应了一声。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梁邑笑着指了指门楹：“好了，不是还要把灯箱挂上么？”
“那你先拿一下，我把门前扫一扫。”颜子衿怔愣了一瞬，双手高举将灯箱递过去，转身去拿角落的笤帚。
梁邑下意识伸手。
甫一接触的瞬间，灯箱蓦地毫无征兆熄灭了。
四下顿时陷入一片幽暗，只余下身后屋内烛火隐约透出些光亮。
“......”颜子衿步伐顿住，诧异回眸，以她如今的修为，自然可以做到在黑暗中视物而与白昼别无二致。
沉默片刻，她轻缓的声音响起在这黑暗之中：
“往里面灌注真元，它会自己亮起来的。”
梁邑：“......”
见对方无动于衷，颜子衿清幽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随后凑到梁邑近前。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尺之隔，梁邑微微失神，却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借着昏暗中的一点光亮，他似乎在她透澈眼瞳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沉默良久，他看到那双眼眸中蕴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你......没有修为了。”
颜子衿语调平稳，不是疑问，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看着对方的神情，梁邑咧了咧嘴扯出一抹笑意，将灯箱塞回她怀中：
“修行出了些岔子，暂时没有修为了，不过也就丧失了真元，别的都还在。”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神识和灵台中的道蕴不受影响，至于动用不了真元这回事他反倒没有太在意，说穿了自己不过是个筑基修士，加上本来也没掌握几门攻伐的术法。
真动手的话真元的作用甚至比不上提剑挥砍几下，而工于杀伐一道的剑道才是他真正安身立命的底牌。
幽暗之中，颜子衿微微侧过头，料峭寒风轻抚过发梢，思绪随之翻涌，脑海中闪过很多安慰的话语，抿了抿唇，最终只轻轻道出一句：
“在宗门待不下去的话，我带你下山，做散修其实也不错的。”
“做散修么......”梁邑看向这位便宜师姐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没记错的话，她就是从散修做到镇江城监牢去的。
颜子衿颔首：“嗯，我的修为足够护你周全了，你安心修行便是。”
心中微微泛起一股暖意，梁邑笑着打趣道：“那要是我此生都无望修行呢？”
仙凡有别，未踏入仙道，寿数最多不过一百二十载。
不出意外的话，他梁邑白发苍苍之时，颜子衿仍正值青春。
“这样吗.....”她眼中闪过一抹纠结之色，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蹙眉思索了很久，才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我可以炼丹。”
“炼丹？”梁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附子散和小还丹我都可以炼制，还有青元丹、蕴灵丹......”
颜子衿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对延寿的丹药如数家珍。
“金丹修士寿元五百载，这些丹药至少能为你延寿一百五十载，好像还是有些差距......不过我可以尝试炼制其它丹药。”她话语间充满了自信，仿佛区区炼丹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梁邑很清楚，延寿一类的丹药涉及生死一道的法则，绝非轻易就能炼制好，否则天底下的王侯权贵个个都活成寿命悠长的老王八了。
不过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梁邑哑然一笑，随后又问道：
“仙门和大魏对待散修的态度一贯是驱逐打压，如果还是连散修混不成怎么办？”
他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
随着武道崛起和仙门式微，存在于仙门和大魏朝廷之间的鄙视链越发严重。
仙门修士之间，道修普遍轻视以气破境的术修，又有中原修士自诩仙道正统，自认为道统传承高南北仙门一等。
但在关于武道，各仙门都一致认为武夫太过粗鄙，不符合道法自然的真意。另一边，朝廷中修习武道的武夫则瞧不上修士花里胡哨的术法，力求一力降十会。
而作为鄙视链的最底层的散修，自然两头不讨好。
自诩正统的仙门骨子里对这群野路子散修天然有着一股蔑视和优越感，毕竟连修行法门都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刨出的，也配和尊贵的真仙血脉相提并论？
至于大魏朝廷，本着“侠以武犯禁”的观念，官府对待散修的态度更加恶劣，惹不起仙门修士，还打不过几个散修么？
这样的背景之下，做散修绝对算不上太好的选择。
不过颜子衿的接下来的回答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那.....那只能回汴京了。”她眨了眨眸子，不假思索道。
“回汴京....?”梁邑怔了一怔，“师姐是汴京人士？”
“嗯，我家府邸还蛮大的，你大可以直接住下。”
思维停滞了一瞬，梁邑敏锐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
——府邸。
顿了顿，他看向颜子衿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的光亮：“师姐，莫非是出自三族之一的颜氏？”
“三族？”颜子衿转头将灯箱挂在门楹上，蹙眉思索了数息，“我祖父曾经在贞元朝为相，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那个颜氏。”
梁邑：“.......”
怪不得花钱如流水，装饰用的光阳阵灯箱说买就买，敢情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优良传统了。
思绪转过，梁邑心中也更多了几分诧异，养尊处优的世族千金却看不出丝毫娇贵的脾性，这份朴实的求道之心他自愧不如。
将灯箱挂好，颜子衿抬手掐了个法诀，朝着灯芯打入真元，轻唤了声：
“启！”
话音落下的同时，暖黄的光亮霎时将周遭黑暗驱散。
看着那在朦胧微光下映得白皙的绝美面容，梁邑沉默了片刻，回忆起原身那不明不白的身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汴京城那些个世家大族中，还有姓梁的么？”
闻言，颜子衿回眸撇了他一眼：
“大族应该没有，倒是有位身居高位的重臣。”
“是谁！？”梁邑眼眸陡然一亮。
颜子衿抬手轻点下颌，目光落在他腰间若有所思。
“司礼监掌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