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墨蛟化龙
随着他平缓的话语落下，少女脸上的娇俏一点点收起，神色少了一分从容。
抬眸打量着这位近来惹出不少麻烦的放养弟子，注视良久，她忽然“嗤”地笑出声：
“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见面。”梁邑诚实地回答，严格来说二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执事院述职之时，那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第一次？”云芷盯着他，眸中闪动着危险的光，二人理解的第一次似乎有些许偏差。
“这么说来，那句胸襟不够宽广是特意说给我听的咯？”
梁邑：？？？
这话怎么莫名地熟悉！？
思绪飘忽了一瞬，他轻咳一声：
“无心冒犯，道子您宽宏大量，想必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于我。”
“小事……那你倒说说什么才是大事。”云芷素手轻抬，敲了敲书案，“我很忙的，知道专程让你来一趟是为了什么吗？”
听着对方仿佛半开玩笑的语气，梁邑呼吸一滞，眼神中闪过一抹凝重，但下一刻便大大咧咧坐到书案前，随意道：
“不知道，但总归不会只是为了说些无关痛痒的事。”
衣袍轻摆，卷起一阵细微气流，明黄烛火随之轻轻摇曳。
“……”看着眼前距离自己不过三尺的青衣少年，云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将小半边身子隐匿于阴翳之中。
这幅略显慌乱的姿态落入梁邑眼中，惊讶之余也有些无语，这次的演技不错，至少他没看出任何破绽。
但问题是，双方都已经明牌了，还有演下去的必要么？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芷低头略微理了理衣领，再抬头时，已不复方才的慌乱，眼眸平静仿佛映着一池幽深潭水。
“两件事。”她竖起纤长的手指，认真地盯着梁邑的眼睛：“其一，我要剩余的水云果。”
“不可能……”刻在骨子里的秉性让梁邑下意识准备待价而沽，但思绪闪过，他识趣地将后半句吞了回去。
自己这条命都是对方给的，再讨价还价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沉默片刻，他缓声问道：“宁州一役之后，各仙门对水云果的管控达到顶峰，这两者间的关联，道子可否告知一二？”
“如果涉及机密就当我没问，这不算交换，道子说与不说我都将水云果奉上。”
云芷螓首轻摇：“算不上机密，无妨。”
“玄天教余孽逃窜到宁州府城一带，遇上琉月江的墨蛟化龙，沿江城池平白遭了灾祸，猝不及防之下，青羊宫也折损了一名元婴。”
“说来也巧，此事竟然和你有几分渊源，受灾最重那座县城出逃的知县你应该认识，你们在镇江城碰过面。”
“李青？”梁邑脑海中下意识浮现那中年县官的模样，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知县当时的境遇。
但思绪闪过，他旋即深深看了眼面色淡然的云芷：“你监视我。”
云芷黛眉皱了皱：“随你怎么说，我要是不看着点，你觉得自己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么？”
她语气不善，梁邑甚至隐隐从中听出些嗔怒。
“……”
“可你说的这些，和水云果有什么关系？”
“能不能动动脑子？”云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琉月江的墨蛟安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节骨眼化龙？”
“是玄天教？”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梁邑旋即又无语地摇了摇头，总不能说这帮散修掌握了控制蛟龙的核心科技吧，未免也太荒谬了……
“猜对了。”
“？”
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梁邑迟疑了一瞬。
云芷直接忽视了他那清澈而愚蠢的目光，自顾自说着：
“玄天教撞了大运，有个散修不知道从哪处犄角旮旯的上古墓葬中挖出一封失传于万年前的丹方，其上记载的千霖丹，与青冥丹药性极为相似。”
“青冥丹听说过吧？”云芷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
“嗯，青羊宫的立派根基。”
顿了顿，梁邑轻声问：“合道真君吞服可羽化登仙，可是对墨蛟化龙也有效果么？”
“效果一般。”云芷摇了摇头，“但架不住他们炼制的多，丹药喂进去跟吃糖豆似的。”
“所以……水云果就是其中一味药材？”
“总算聪明了一回。”她弯眸一笑，“而且是主药，缺一不可的那种～”
听到这话，梁邑瞬间沉默了，先前的一切困惑终于在此刻拼凑出完整的谜底，难怪曹官祁一副吃了苍蝇的憋屈样，难怪何兆经急着给他定一个勾结玄天教的罪名。
合着就活该我点儿背是吧？
云芷歪着脑袋凑近了些，吐气如兰：“现在知道自己这条命多值钱了？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来得及与药商交易，否则我也不介意亲手送你一程。”
话落，书房陷入沉寂。
对视许久，梁邑似笑非笑盯着少女白皙的面庞，语气透着几分平淡。
“是么？”
“我倒觉得，道子没理由会杀我才对。”
她凑得很近，这个距离梁邑甚至能看清对方耳垂的纤细绒毛，以及……红得滴血。
“……你真这么觉得？”
下一刻，
“蓬！”
一股无形的飓风熄灭了摇摇欲坠的烛火，无边黑暗霎时将周遭的一切吞没。
庞然威压一点点从那隐于暗处的纤弱身影之上散发，压得他几乎要伏在地上。
不是，你来真的啊？！
深吸一口气，梁邑强撑着直起腰背，将心底的恐惧死死压住，强迫自己与之对视。他已经分辨不清对方究竟是恼羞成怒，还是真的动了杀心。
身体逐渐适应着这股压力，他咬着牙撑住书案：“要杀我的话，在执事院你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黑暗中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烛台“蓬”一声亮起，柔和的烛光驱散着黑暗，与此同时，梁邑察觉到身上那如山般的威压骤然一松。
“不错，我确实不会杀你。”
云芷悄然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语气轻缓：“可若你猜错了呢？敢这么试探，有几条命够你折腾的？”
濒临死亡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应道：
“那刚好一命抵一命，算我还你的。”
“没见过这么浑不吝的……”云芷哑然，目光古怪盯了他半晌，咕哝一句。
“算了，我不稀罕你的小命，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