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炬鲤
善恶有报。
这是世俗最朴素的价值观。
但对于修士来说,这却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真实应验的因果循环。
关于因果,如今仙门中并没有明确的定义,只有一个普遍共识,即不可过分涉足凡俗。
古时常有修士心怀慈悲,动辄行云布雨,拯救苍生于水火之间,天道有感,降下功德以示嘉勉。
以功德之力为辅,这些修士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久而久之,甚至衍生出各式各样的功德修行法门。
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佛门。
这帮秃驴人人顶着功德金身,上至肆虐几州之地的疫病,下至村口小孩落井,哪里能赚到功德便往哪跑,堪称仙门刷子。
可惜盛况只是昙花一现,仅仅过了一个甲子,这些积极入世的宗门几乎全军覆没。
很简单的道理,业力反噬。
这就好比蒙眼投壶,揭开黑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投中的是箭壶,还是邻席上司的酒杯。
某日随手救下的凡人,有可能日后成长为身居高位,甚至意图发动战争的国君,其中牵扯的动辄便是上百万条人命。
这也是后来仙门主动避世的根源。
这些都是万年来历代修士总结的教训,生死自有定数,若非必要,尽量少去干涉凡俗的规则。
思绪涌动,梁邑有些牙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虽是出于自保,他却变相将李青三人救下,显然已经种下了“因”。
坐在驿馆堂前,门外正对着青瓦白墙,柿树低矮越过墙头,寒风呼啸,几颗干瘪的柿子在枝头依旧坚挺。
“水云果没卖成,还惹了一堆麻烦。”
视线从枝头间左右摇晃的柿子收回,梁邑忽然很后悔自己居然没有学会望气之术。
眼下只能尽量想办法补救了,即便不能将自己从中摘干净,也必须少分担一些业力。
思索间,陈松璋从身侧唤了他一声。
“梁兄弟,李大人请你进屋一叙。”他瞟了眼门外,低声道:“外边人多眼杂,屋里保险些。”
见状,梁邑沉默片刻,起身拍了拍汉子的肩膀。
“你倒是不怕我?”
一路上,李知县看他的眼神跟见到洪水猛兽似的,又敬畏又害怕,回驿馆后还吩咐了下人,现在驿馆内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连这粗犷汉子也沉默了一路,梁邑还以为他在怀疑人生。
陈松璋在前边带路,闻言回头嘿嘿一笑:“倒是说不上怕,但总归不能像先前那样毫无顾忌。”
“我看得出来,梁兄弟行事有依有据,是个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
略微思索,梁邑不由得哑然。前世习惯了以理服人,啰嗦的毛病还是没完全改掉。
看来自己离跋扈的宗门反派这个形象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说话间,陈松璋拐进一条死胡同,在梁邑怪异的目光下,一脚飞踹踢开墙角的隔板。
随着隔板被踢开,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
前方赫然是一条幽深甬道。
神识将甬道细节扫了一遍,尽头是间空旷密室。
暂时没发现什么威胁。
梁邑也不多问,随着陈松璋一头便扎进幽深不见五指的甬道中。
走到尽头,一扇乌金色铁质门镶嵌在砖墙中,这似乎是一类大魏独有的金属。
他先前在吕氏的货船以及大魏铁骑的盔甲上也见过这种材质,不是寻常金属,想来这扇门的造价应该也不低。
梁邑打量了眼铁门周边的石砖墙,砖墙上刻有不知名的阵纹,坚固程度与乌金铁门不相上下。
陈松璋倒也没避讳他,上前一步双手结了个法印贴在阵纹之上。
嗒嗒嗒——
随着机括接连转动,乌金铁门应声而开。
梁邑看得一清二楚,这套法印倒不是太复杂,玄机在于陈松璋体内真气运转的轨迹。
他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将法印运转的次序大概记下。
阵纹的运转逻辑本质上还是以灵力驱动为主,既然真气奏效,想来灵力也不会差太多。
“梁兄弟,李大人在里边候着。”陈松璋倒是没有进去的意思,微微躬身抬手示意梁邑直接进去。
梁邑颔首,走到这了自然没有再退的道理,至少也要看看李知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密闭石砖地下室,空间还算开阔,四个角落设有通风口,墙壁不设烛火,取而代之是一排散发着灿灿辉光的微型阵法。
“这是......”梁邑凝眸注视数息,在记忆中找到这类阵法的描述。
光阳阵,
准确来说,是微缩型光阳阵。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恶补,他对阵道不再是之前两眼一黑的状态,甚至可以算得上初窥门径。
光阳阵大多应用于北境苦寒之地,白昼时存储日光用以供暖,有余力时甚至可以供给农业生产。
在甲等阵法中,光阳阵算是成本极低的一类,即便如此仍无法大规模应用。
无他,北境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耗费不高,但也只有数十座人口百万级以上的城池有财力负担得起,在整个北境空间尺度上,茫茫雪原依旧饿殍遍地。
眼前这排微型光阳阵显然取消了取暖功能,冗余的阵纹也被省去,而将重点放在照明上,尺寸压缩到了极致。
“大魏格物院还真是天才。”梁邑忍不住感叹,看得出原理和做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即便换做青羊宫阵道一脉的弟子,也得观摩几个月才能研究出一些门道。
目光收回,梁邑转头望向坐在书案前的中年男人,挑了挑眉。
“有事?”
“仙师请看。”李青起身,也不卖关子,将书案之上的剑匣往前一推。
“这是我在三合县为官时,琉月江的渔民打捞所得。”
视线落在黑色木质剑匣之上,梁邑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从进门起,他就将密室之内的物件一览无余地扫过,但唯独没注意到这诡异的剑匣。
这不是凡物。
李青将木匣揭开,入眼是一柄三尺长的赤金长剑,明光烁亮。
但此刻,
梁邑的注意力却全在剑身之上覆盖着的那层,鳞次栉比的琉璃质鳞片上。
“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