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牢房
“别说太久，也别耍心思！”
明明是夏日，牢房中却自有一股凉意。
方泉和林老爷在牢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囚房前，粗大的栅栏后，是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面目的人，他穿着白色的囚服，胸口有一个大大的“死”字，半靠在墙边，身上没什么伤痕，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方泉认不出，林老爷却是一眼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兄弟——
“二弟！”
他眼含热泪，心中百感交集，将食盒放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个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想把它塞进牢房中，但栅栏间的缝隙太窄，只能先塞进去了几个肉包，林老爷正试图将烧鸭也塞进去，林二爷突然出声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以为我会吃你的东西？”
“滚呐！”
林二爷的情绪激动，将坐下的茅草扔向林老爷，但却是有气无力，散乱的茅草反而落在他自己身上，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
林老爷没有在意，只是颤声道：“二弟，吃点吧，都是你爱吃的......”
林二爷蓦然抬头，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往日的儒雅温和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他像个厉鬼一样扑向林老爷，却狠狠摔在地上——直到现在，方泉和林老爷才发现，他的一条腿被打断了，软塌塌的垂着。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满意了？！你才是最后的赢家，你是不是很得意？！你以为我会向你低头，你以为我会认错？！”
林二爷对着林老爷破口大骂：“少做那一套虚伪的嘴脸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被偏爱的那个，每次我和你争，总是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骗的父亲把家产都给了你，那时候你怎么不让了？！我说这次你怎么让了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似乎已经在路上想了很多，此刻全都朝林老爷喷发出来：“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丢个烂摊子给我，自己好逍遥脱身！这就是你的局，恨只恨庆元道的那些匪徒无能，没能将你劫住......”
面对林二爷的怒火，林老爷一句话都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的将食物拿出来，把空盘子竖着放进去，再把食物塞进去摆好，最后用扇子将盘子一点一点推向林二爷。
“狗崽子叫那么大声干嘛！”
林老爷没做声，方泉不好做声，牢头却没惯着林二爷，他原本已经走了，又被动静吸引过来，恶狠狠的拿手中的铁棍敲了敲栅栏，而一见到牢头，林二爷便老实了，将嘴闭上。
“你有家人给你送饭就赶紧吃，别特娘的不知好歹搁这逼逼赖赖！再让我听见你瞎嚎，小心你的另两条腿！”
林二爷将头低下，闷声道：“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吃！”牢头眼睛一瞪，蹲下将铁棍伸进去一顶，竟将饭菜全部打翻在地上！
林二爷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吃！我现在就吃！”
他手脚并用，爬到了饭菜前，也没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抓起，狼吞虎咽的将东西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林老爷看着揪心，正想说什么，却被方泉按下，方泉对着他轻轻摇头，林老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牢头嘿嘿笑了一声，道：“对这些死囚，不用说什么好话，都是些没奔头的人，像这种不知好歹的，更是连面子都别给！”
方泉向他拱了拱手，又塞进去一锭银子，他才慢悠悠离开：“时间快到了，有话就赶紧说。”
方泉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他心里还记着林二爷当初截杀他们的事，没现在就杀了林二爷，已经是看在岳丈的份上。
至于林老爷，想来是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说的。
“若是当初没走，等激起了民乱，引来了官府镇压，坐在里面的会不会是我呢？”
方泉看着屈辱的林二爷，心中感慨万千，他站到了一边，将时间都留给林老爷。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二爷突然哭了出来，低声道：“大哥，救救我吧！”
“就算不救我，也救救寅儿他们，他们还那么小，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是无辜的啊！”
“他们也是你的侄孙啊，难道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大哥！我求求你了！”
林二爷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很快就磕出了血，林老爷面露为难之色，却又不忍心拒绝，方泉摇摇头，拉起林老爷：
“岳丈，时间到了。”
“大哥！大哥！我错了！你救救他们！！”
林二爷在身后凄厉的大喊，不出意外的又惹来了牢头，这次他的神色阴沉，看方泉两人要走，才放缓了几分，却也愤怒的打开牢门，冲进去狠狠给了林二爷几棍——
“让你别叫你听不懂吗！”
“叫！再给爷叫！”
听着林二爷的哀嚎，林老爷很想回头，方泉的手却无比大力，几乎是硬拉着将林老爷拽出了牢房：
“岳丈！”他语气沉重：“我们救不了，也不能救！”
“这次若非我师爷美言，我们也要被一起牵连，现在再搅合进去，不是自讨苦吃吗？能来牢中送二叔一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想芸儿，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
林老爷颤抖着，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贤婿，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方泉看着林老爷颤颤巍巍上了马车，那背影似乎又苍老了一分，但心里却没有一点想出手的意思——和林二爷的那笔账，早就该算了，就算他在这次风波中侥幸活下来，方泉也会找机会动手，永绝后患！
“官府出面也好，省的脏了我的手。”
方泉还是很满意现在的平静生活的，出手的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暴露的可能就越大，如无必要，他不想大开杀戒。
“对了，还可以找天心子道长算一下，虽然他算关于我的事不准，但算别人的事有时候还是蛮准的！”
第二天，方泉从青阳观下来，面上含笑——林二爷，十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