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兽群
“……而很不幸的是，我的采矿船只需要20人。”
这比自己估计的最坏情况要好，但也称不上有什么改善，卡伦想。
阿戈尔的确是个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的疯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如何操纵他受害者的心理。
假如阿戈尔宣布要将所有人“制作”成器官，或者一言不发，继续处决下去，那么休眠者的暴动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是被逼到绝境的羔羊，在无可避免的死亡面前，都有勇气咬上饿狼一口。
更何况阿戈尔和他的手下加起来只有十多人，就算是完全有能力将在场的所有休眠者击杀，也难免会做的难看一些。
——至少有不少珍贵的器官肯定是要被激光枪损坏到失去采集价值的。
而现在，阿戈尔给了羊群一丝希望。
即使这丝希望滴着鲜血，散发着野蛮的腥味，也比正面对抗全副武装的暴徒要美好太多了。这足够让休眠者们打消誓死一搏的决心。
他看向周围。果然，人群不复之前的鼓噪，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阿戈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很美味，这种夹杂着恐惧与惊疑的情绪也很美味。
对于卡伦来说，假如没有人群暴动作为掩护，那么浑水摸鱼夺取武器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至于在可能到来的搏杀中幸存·····
在坐着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他默默收紧、松弛自己的肌肉，转动自己的关节，确认着从冬眠苏醒后身体运动能力的恢复。
即使经过冬眠，身体仍然是他最强大的武器，每一块肌肉都经过无数战斗和艰苦训练的淬炼。这具躯体不仅仅是力量的象征，更是灵活度和敏捷性的化身。他不仅能像熊罴一样重创敌人，也能像灵猫一样轻易地躲避敌人的攻击。
他像是打磨一把久未出鞘的军刀一样，让这把武器恢复最初的锋利。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这具身体就是我最后的堡垒。”卡伦想。
就在他恢复着自己身体机能的时候，陷入寂静当中的休眠者们互相窥视着，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每个人的心中此刻都在盘算着如何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生存下去。维持着沉默的，无非是一份脆弱的平衡。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好似绷紧的弓弦。只需要任何一个想要先下手为强的人打破这份平衡，混战的爆发就在所难免。
第一个试探者很快就出现了。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是这次试探的目标。右侧一名体格健壮的男子冲出，目标直指卡伦。
世界在卡伦的眼里放慢了速度，他能看到冲来的男子身上未干透的营养液甩出的水珠，能看到这壮汉硕大肌肉的一抽一缩。
“肌肉完全没有萎缩的迹象，不是人之领时代冷冻至今的殖民者，恐怕休眠时间不会超过两年；右手臂有纹身，图样是一只伸出毒牙的毒蛇，和玛雅苏拉星系活跃的海盗组织图案相似度极高，排除皮肤和脂肪带来的变形，基本可以确认一致。”
“是近几年被击沉了舰船的海盗，逃生冷冻仓没有被同伙回收，要么是全舰队覆灭了，要么是犯罪团伙内部的权力斗争。”
“上来就选择看起来不好惹的目标，恐怕是抱着出其不意先消灭有力对手的打算。”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满脸的疯狂让卡伦意识到，自己必须在被试探的时候做出极为有利的反击，震慑其他暗中以他为目标蠢蠢欲动的奴隶，否则只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对方的拳头即将挥至面门之际，双眼猛地睁开。他从休眠舱上虚抬起身体，双脚钉在甲板上，向右扭动，以双腿为轴，腰背为弓出击，电光火石之间一记摆拳精准地击中了对方的下巴。
他看着对方的面部肌肉与皮肤在自己的重拳下像是被投入了石头的潭水一般变形。
壮汉被打得侧倒。他双手扶着甲板，半跪着捂着嘴巴，吐出了一颗混着鲜血的牙齿。他看向卡伦的目光中露出了惊恐与忌惮。
卡伦听到周围人群的呼吸声陡然变得轻细起来，好像呼吸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以避免被一头猛兽发现。
“猜猜我有几种方法杀死你？别让我在你身上实践。”他坐回自己的休眠舱上，“现在，滚。”
壮汉如同一只被击退的野兽，盯着他，半跪着退了几步，随后扑向其他休眠者。
阿戈尔兴致勃勃地用手摩擦着自己灰色的胡子。
“发力方式和时机把握的非常专业，不是野路子。我有种预感，这只冻肉能带来不少乐趣。不过前提是，”阿戈尔在脑海里评估着卡伦的格斗方式。“他得先活下来。”
……
真正的混战开始了。
在这个被钢铁和绝望所包围的空间里，奴隶们开始了他们野蛮而血腥的生存斗争。
一开始是试探性的撕扯，很快就升级为用尽全力的殴打，甚至是绝望的撕咬。每一次拳头挥出，每一次脚踢落下，都带着生与死的沉重。
这是一场残酷的游戏，游戏的代价是生命。他们之间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因为任何一丝犹豫，都只会带来死亡。如今只有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相互厮杀。
胜利者们在每一次战斗后，都将失败者抬起，奔跑着将后者毫不犹豫地投入那台恐怖的器官摘取机器，那是一种残酷至极的结束方式。残忍到荒谬，在人类突破重力的枷锁，散居银河的时代，人祭式的癫狂似乎就如此轻易地回到了这群绝望的人中。
袭击卡伦的海盗壮汉显得异常凶猛。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决绝。他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尽管缺乏战斗技巧，但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战斗中不断压垮对手。
有的时候他用重若铁锤的拳头，让对方血流如注；有的时候他用势大力沉的腿踢，击断对手的骨头；更多时候他只是简单地扑击，用巨大的动能将对方压倒。
渐渐地，他身边聚集起了一群其他的奴隶，他们在混乱中找到了共同的目标。这些奴隶仿佛荒野上的兽群，总能找到彼此。他们就此形成了一个以壮汉为首的小团体。
无情的环境中，强者生存的法则被推到了极致。
卡伦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的眼神只有冷静的计算。他知道，这场斗争远未结束，如今还活着的人都将面临更残酷的考验。
他尽量避免参与杀戮，同时节约自己的体力。但在这个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地方，想要保持清白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多时，弱者陆续倒下，地板上布满了血迹和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这里成了真正的地狱。地板上的血迹像是某种扭曲的艺术，记录着每一场残酷的对决。
在这种环境下，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攻击，否则即使是一个微小的疏忽也可能酿成灾难性的后果。他的目光在这血海中小心翼翼地游弋，他的眼神锐利，像是随时准备捕捉猎物的猎豹，寻找着可能的危险和机会。
这场血腥的献祭像是没有尽头，随着每一次的惨叫，每一声的嚎叫，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但野兽却越来越多。在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罪孽和绝望。他们之间的
战斗不再是为了荣耀或者是为了胜利，甚至不再是为了生存。
海盗壮汉的小团体在战斗中逐渐成为了统治力量。他们的战斗方式从冷酷地处理每一个敌人，到利用对方的恐惧，极尽戏弄与折磨。
卡伦看着他们围着一个瘦小的男人。那男人骨瘦嶙峋，连站直都很困难，很显然是个至少冬眠了80年的人之领殖民者。
“当他登上殖民休眠舰的时候，没准手里还捏着玛雅苏拉地貌改造集团的宣传小册子。”他看着海盗壮汉带着四个较为强壮的奴隶，将那可怜虫赶得爬来爬去，估计是为了取乐，想让他自己爬进器官分离器里，“‘优质睡眠，醒来就在玛雅苏拉度假村；黄金海滨，殖民地别墅拎包入住。’啥的。谁有能想到遍布银河的人之领帝国星门网络会一朝崩溃呢？看看他现在，一只狗恐怕都比他有尊严。”
看着在满是血浆和粘液的甲板上打滚的男人，他捏了捏拳头，叹了口气。
他从休眠舱上站了起来，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肌肉强健如钢铁，但又不失柔韧，每一次的收缩和舒展，都透露着他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这不仅仅是一位战士的武器，更是身体力量与灵活性完美结合的化身，一个在战场上舞动的艺术品。
他弯腰从附近的血泊里捡起海盗被他打掉的牙齿，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有些发黄，不过你也不能对海盗的个人卫生习惯抱有太高的期望，他想。
他轻轻向后拉动右手，让身体的肌肉舒张，像拉满的弓片一样蓄满势能，又急速收缩，那颗泛黄的牙齿如同子弹一样飞射而出。
一声凄厉的惨叫，海盗捂着左眼弯下了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他顾不上疼痛，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紧紧盯着牙齿射来的方向：
“烂脖子，你疯了？我不打算与你为敌，但是别逼我！”
“还记得我让你猜我有几种杀死你的方法吗？”卡伦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脚腕，轻轻跳动着进行热身，“我改主意了，准备实践一下。”
“我们有五个人！”海盗用舌头舔舐着流下来的血液。
“可惜！”卡伦左右掰了掰自己的脖子，“看来你们还差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