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终刚强兮不可凌
乡社内的搏斗还在持续。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在挨打的兵丁,拔出来的腰刀甚至被直接折断,在斧头、刀棍的敲击下只能拿着盾牌苦苦支撑。
在这群兵丁附近,还有几个御营兵士已经倒在了地上,遍地的血甚至都浸泡湿了肩膀上的红布带,更显鲜红。
壮实的鞑子挥舞狼牙棒朝着胡一青恶狠狠砸去,胡一青一个翻滚再次躲避,可已经退到了墙根处,并不算宽阔;赵印选手上也不是腰间那把宝刀,而是从地上随手捡的一把虎头刀,用力扫着眼前那个白甲鞑子。这一下着实击中了鞑子,要往前再补一刀的时候,却踩到了地上凹凸不平的东西,险些摔倒。
电光火石间,赵印选看了下身侧,确实还剩下两个绑着红布袋的将士还勉强算是活着,坐在地上已然站不起来了,更多的则是八九具躺在地上的御营将士。
赵印选来不及分辨到底脚下的同僚是死是活,刚刚那个白甲鞑子已经缓了过来,又拿着斧子恶狠狠劈了过来,赵印选赶忙闪避,斧子没劈中赵印选,反而劈到了地面上的御营将士身上,将胸前的鳞甲‘刺拉拉’弄坏了一大片。
地上的将士闷哼了一声,居然动了一下,将双手死死抱着斧刃前端,白甲鞑子想收斧,却一时拔不出来,赵印选瞄准时机连忙向前,怪叫之下直接拿着刀锋在鞑子面甲上斩击。
一下、两下、三下,鞑子也弃了斧头,直接也拿出一把顺刀,反而就往赵印选胸口刺去,刺完之后还没完,还要往赵印选胸口狠砸。
赵印选终于将面甲斩破了一丝缝隙,感到胸口一阵沉痛,也顾不得护卫了。又将虎头刀用力往鞑子的颈项处用力斩去,想以命搏命的鞑子登时就被斩中,血‘滋’了一下溅射开来,在赵印选的面甲上撒得到处都是,甚至都弄湿了赵印选的左眼。
赵印选下意识用手去擦,汗水和血水却怎么都弄不干净,身边也没有干净的地方可以处理左眼上的各种液体,赵印选于是将左眼闭上一扭一拐直接蹲下,去看着刚刚被自己踩到的那名将士。
那人胸前血已经流了一大片,眼神早已涣散,只是双手扣得死死的,抱住插在自己胸口的斧子。
赵印选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回头一看,就看到二十步外墙角边一个极其高大的鞑子如同拎小鸡一样抱着胡一青,左手对着胡一青打了几记重拳,右手一把极其锋利的狼牙棒就势往下挥舞,似乎胡一青就要被砸死在当场了。
赵印选发了疯般冲撞过去,距离明显在被拉近,但是却感觉赶不上胡一青被砸的结局,也就是这个时候,在乡社内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声音:“官军来了!官军打回江北了!”
亮甲鞑子的身形明显也一滞,就这个晃了神的功夫,胡一青终于是用力一脚踹在鞑子裆部,而赵印选如同一只蛮牛一般也恶狠狠撞在鞑子身上,将鞑子‘推’开两三步远。
好沉!想法在赵印选脑子里一闪而过,立刻判断自己论兵器搏斗绝对在力量上胜不过对方,将虎头刀一扔,就直接抱住亮甲鞑子。
胡一青旋即跟上,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直接跳起,扒拉着亮甲鞑子的头盔,往顿项处使命刺去。
亮甲鞑子一声怒吼,身形晃荡开来,直接将胡一青甩了出去,随后弯腰曲背,想将在后面抱着自己的赵印选甩将出去。
赵印选抱得死死的,亮甲鞑子的狼牙棒一时不在手边,也是拿着一把短刀往赵印选的背部用力刺去,赵印选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话,就是死死抱住鞑子不放。
胡一青落在一个御营将士身上,立马腾越而起,看着亮甲鞑子在拼命刺击自己这个表亲,来不及多管,赶紧从御营将士身上再拔出一把刀来,再次跳跃,发了疯似的两把短刀全都往亮甲鞑子身上刺去。
亮甲鞑子眼看不能将赵印选毙命,又将短刀往跳到自己身上的胡一青刺去,而胡乱在面甲上劈砍的胡一青总算透过了一丝甲片,连忙扔了另一把刀,双手用力将这把刺破了甲片的刀往里送去!
一声尖叫,血也溅射出了来,鞑子如同瞬间失了力一般直接跪倒,胡一青赶紧把短刀一收,再用力往里刺击了几个来回,顺着这座小山一起倒在了地上。
直到感觉这鞑子再也挣扎不能了,胡一青这才从鞑子身边爬起来,然后就看到赵印选一瘸一拐往墙根边上坐着。
胡一青虽然吃了几记重拳,但是脚步还算轻便,赶忙从地上又拾起一把长刀,就往外遭冲去。
这个时候胡一青才看到,就这短短的时间里,鞑子在乡社的布置被冲垮了。
是真的被冲垮了!人如潮水一样涌来,几个、甚至十几个同僚将士在拿着武器劈砍着鞑子,犹如鞑子对先前冲入的将士们一般。
甚至上,还有几个身无片甲,头上只缠了头巾穿着短打的男子,拿着粪叉和门闩的木棍,也在大吼后加入对鞑子的痛打中。
胡一青不再犹豫,直接回到和鞑子缠斗的墙角处,将那个如小山一样的亮甲鞑子面甲提留起来,熟练地解开面甲,然后用力一刀,往脖子上砍去。
一个硕大的脑袋直接滚落,这个时候,胡一青才仔细观察,发现这个鞑子身上穿的最外层是一套蟒甲,里面的也是一套蟒服,腰间的刀鞘上也是玲珑錽金的,只是这些蟒服蟒甲上面绣着的是什么东西,自己已然是认不清了。
赵印选背靠着墙根,虚弱地喘着粗气,睁不开的左眼和满脸是血的面甲就算是挤着表情也都难传达给自己这个表弟,于是将手用力挥舞以示意。
胡一青这时候也听到了那阵响声:“官军来了!官军来收复江北了!”
这对表兄弟放肆笑了起来。
...
“哇呀呀呀!”一声怪叫,一个失去力气的鞑子在黄蜚面前倒下。
朱松终于是找到了最后一小撮在围攻御营军士的鞑子,黄蜚在前开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轻松收拾掉了两个鞑子,露出了一丝路径来。
而在其中的自然是浑身都是血的朱成功还有几个伤痕累累的御营将士。
朱成功的表情先是惊喜,旋即是诧异,一瞬间居然变成了愤怒,眼神没有往朱松身上瞟着,反而是朝着黄蜚还有围绕在朱松附近的人张开嘴说了含糊不清的几个字,然后又重复说了一次,旋即又重复说了一次。
为了让御营将士们不各自为战,早就将喉咙喊干了,说出来的声音也太小,只能看口型来分辨朱成功说了什么,那个口型朱松辨认了之后才明白是哪几个字。
何以让皇上犯险?
朱松连声宽慰起来,又是说着不碍事,又是说着成功居首功,然后就让周遭的将士赶紧追击还有护卫同僚。
等到人散去了些,朱成功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这个时候,朱松才对朱成功指着脖子上一点点擦红的迹象,调笑着说道:“险些被射死了。”
朱成功脸色更加愤怒,脾气焦躁起来,直接连着锤击自己的胸腹。
朱松没见过这样的朱成功。
朱松还想说点俏皮话,缓解一下朱成功的压力,却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原来钱谦益也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在身后给朱松行礼:“南渡以来第一大捷,足以鼓励江北忠义,震慑友军之颓丧!臣亲眼所见,陛下只发一矢,便射死一虏,谅虏不过十万之众,一箭一虏,克复中原,便是不再难了!”
朱松摇头打算调笑,而且自己也只是射了一个寸头的手,哪里算上射死一虏,却看到朱成功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些许期待,马上反应过来,郑重点头说道:“是朕射的。”
朱成功闻言,各种愤怒的表情却似随风飘散,偌热的天气下,以手敷在面甲上,竟然是流了两滴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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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世祖至庙湾,会后金猖獗、肆虐百姓,朱成功自请讨贼,世祖笑曰:“且看小辈破敌。”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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