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大明,从南京登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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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清泪长啼血(中)

依旧长夜,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氛围却不再是一片肃穆,夜空中,乌鸦奋力嘶喊,皇城内,三人从奉先殿前后走出,急促往皇城外赶去。

朱松并没有选自己时常穿的衣裳,而是用了去岁去镇江和扬州时候的打扮,将许多‘天家器物’全打包好了,行在宫室的路上。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宫室大门外,六科廊前。

廊下平日里自然是有言官科臣值班歇息的,而自从四月以来,言官科臣们都急着在家书写奏疏,因此愈发寥寥,而近日更是没有了。

唯独今夜似乎是个例外,明火执仗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立侍在廊下,朱松仔细看去,居然是是去江南清查吏治的钱谦益。

马士英这时候才开口,郑重嘱托起来:“虽然朱成功文武双全,但是其毕竟太过年少,万一为小人挑唆,岂不是陷君父危难?臣僭越,便密信将钱牧翁传调回京,一来皇上身侧总得有贴心重臣相护,二来牧翁毕竟和朱成功有师徒之谊。有君有师,想来小人也难作祟。”

朱松面无表情:“辛苦马阁老。”

钱谦益这时候朝朱松行礼,匆匆走到朱松身后,马士英又吩咐道:“最好先去杭州,若是杭州不足恃,退往福州也未尝不可。”

朱松点头:“朕知道了。”

皇城的门‘咿呀咿呀’被打开。映入朱松眼帘的,首先是漫无边际的火把,然后是明晃晃的衣甲,最后定格在朱松视界里的,则是站在前端的梅春和朱成功。

人手一把的火把仿佛能将夏日的夜空点亮,也似乎能将夏日的难得的清爽烧成灰烬。

却不能在朱松心中那片方寸之地照开一丝光亮。

随着朱成功汇报了人数,甚至将名册交了上来,朱松只是默然将其递给钱谦益,一声不吭就上了马。甚至上,朱松很多事情都没有问。

比如说这一次带走了多少粮食,带走了府库内多少金银?比如说御营里能战之士是否都被挑完了,甚至上御营离开朱成功以后,还能不能听号令?

或者比如说,自己走后,南京城内的纪律还能不能约束?百姓们是否会逃难?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徒增烦恼而已。

入卫的兵马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从午门往外蔓延,朱松乘着马从众将士身侧走过,一行人就调转了方向,拥簇在朱松身后,缓缓往洪武门去了。

出了洪武门,便算是真的出了皇城了。

天还没亮,但是已经有许多不和谐的音符传到朱松耳中了。毕竟很多事情都是包不住火的,仪真逃难回来的人总会把真相带过来,因此在一路上都能听到有百姓嚎哭和收拾家当的声音。

朱松已经尽力在假装听不到了,出了正阳门后,在中和桥上也看到有百姓相互扶持开始逃难。

朱松将马速度放缓,抬头往天上看去,却还是灰蒙蒙一片,太阳始终是没有出来。

朱松垂头,只能不管不顾地继续打马向前,连之前讨论过安顿勤王兵马的大教场都没有侧目,不管不顾地望夹岗门去了。

出了夹岗门,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南京了。

而这时候天才算亮起来,可是这时候亮起来还有什么用处呢?朱松想着。

朱松继续不管不顾打马向前,甚至上都没有顾虑到身后将士们的心意,他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到行在官道上,已经离了南京城约莫五里的距离,朱松才猛然发现,从午门一直跟随的梅春,已经偷偷回去了。

是的,梅春是忠臣,是南京城内数一数二的金陵好汉;但是他还是孝陵卫指挥使,无论如何都是要和南京共存亡的。

在午门的等候更像是对朱松的一场诀别。

天渐渐亮了起来,道路两侧逃难百姓的情况愈发严重,以至于朱松都不愿意再装聋作哑,看了下逐渐升起还不算燥热的天色,终究是下令就地做饭。

伙兵便开始忙碌起来,做起了早饭。朱成功的心腹们也很快给朱松和朱成功等人划开一个场地,以作区分。

朱松这时候才回头望去,发现用作运输的牲畜极多,多得让朱松都不敢想象南京城内还剩多少。

有一种难以论说的压抑在朱松内心游曳,但是又找不到方向。

脑海中幻想过无数可能,但是现实和幻想终有区别,朱松又默念了几句,让自己铁下心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就在这个时候,登高而望的朱成功神色复杂地向朱松回报:“皇上请看。”

这也是今天朱成功说的第一句话,朱松仍不忘按着马士英的吩咐答道:“在军中,不要叫我皇上,就称我作将军好了。”

又回头看向身侧的钱谦益,对着朱成功吩咐:“管钱卿叫先生便是了。”

朱成功行礼,朱松便起身看去,却发现官道上老百姓们或三或五结伴,如若小蚂蚁一般往南逃去。

然而在视野的末端,也有一小支团结的蚂蚁队伍,或许有一两百人,朝着自己,或者说朝着南京开进。

在这样的时间,出现这样的队伍,反而显得风格迥异。

压抑的感觉迅速被沙汰,一个奇怪的心思开始在朱松内心游曳。朱松扭头吩咐起朱成功说道:“去把他们拦下来。”

朱成功正要领命,朱松又制止道:“你不要亲自去,找个机灵点的人过去,把他们拦下来。问清楚,要干什么去?”

眼看一骑飞也似到了那支队伍面前,眼看那一队人停下来交谈,眼看一人上马,就随着一骑奔波回来。

等到三五百步距离靠了近,反而是朱成功有些惊慌,直接将身子往圈子边缘一缩,就好似认识一般。

朱松这时候却没注意到这片面细节,只是看着来人愈近,心里的某种答案仿佛要揭开了一样。

骑兵把来人放了下来,引导其人到朱松他们圈出来那小块空地,朱松仔细看去这个人似民似兵,虽然着了甲,但是却不是什么正经铠甲,而是棉被和纸改成的纸甲,手上确实也拿着把朴刀,脚上的草鞋更是让其人的身份扑朔迷离了起来。

朱松开口问道:“这位兄台请了,敢问你是往何处去?”

那人也有些先入为主,扫视了一圈,就以为朱松是南京某位将军,身侧的钱谦益便是军中幕僚,先行了个礼。又想到自己前面费劲解释了半天,现在还要解释,于是说起话来居然带了一丝不耐烦:“这位官老爷,该说的我已经和你们兵丁说过了。您要问,就问他好了...诶,人呢?”

朱松含笑说着:“那人不晓事,劳烦你再和我仔细说说,你们是要往何处去?”

那人只好叹了一口气,敷衍说道:“我们是要去南京勤王。”

朱松茫然:“可是据我所知,朝廷并没有下发勤王的命令,你不怕被朝廷治罪吗?”

那人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朝廷发不发,是朝廷的事情,我们做不做是我们的事情。再说了,我们既不是官丁,又不是民壮,还有县太爷开的路引。您说,谁平白无故费那么大劲,治我们的罪啊?”

朱松再三打量其人,不可思议问道:“那要是朝廷不给你们提供驻地衣食,那该如何是好?”

那人语气依旧:“一看这位官老爷就不太通世事。这个世道,就算是正经官军,朝廷也不见得能提供驻地衣食。”

朱松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吩咐起左右道:“去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壮士践行。”

那人终于收敛了敷衍的神色,继而换上了一副嘲弄的表情:“小人只是一介布衣,赏罚都是官老爷说了算,小人在这里先谢恩了。可是话说回来了,既然官老爷要赏小人,小人斗胆向官老爷进个忠言。”

身侧很快有人递上银子,朱松依旧镇定:“壮士请说。”

那人看着银子,嘲弄着说道:“你若是有这许多钱,就不应藏着掖着,而是应该拔给你的将士们才是。当兵本就不易,这几年朝廷又不肯拨饷,如何肯卖命打仗?”

朱松到底是没生气:“倒是受教了。”

而坐在一旁平素一向自谦的谦谦君子钱谦益都有些怒目了。

那人看着钱谦益的表情,继续显摆:“那位先生且别这么看我。我去年还在行伍当中,又上过学,懂点夫子大义。只是因为主将被乱兵所杀,朝廷抚恤又将我们遣散,这才离了军营...”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又回到朱松这里,看着朱松的脸,说话越来越结巴:“不对,你是不是...?敢问这位老爷,是不是去过京口?”

朱松警惕起来:“我确实去过。”

其人直接拜倒,磕起了头:“原来是恩公!小人是去岁在京口抱怨的浙兵,恩公老爷还记得小人吗?”

朱松警惕的表情舒展开来,明明是去年的记忆却反复尘封许久,突然活现在眼前:“原来是你!”

感谢郑某不一般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