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武术不是花架子
龙城武术馆主馆。
“小马，手腕再松一点，你这样太僵了。”周德明站在场地中央，看着面前正在演练动作的年轻人。
今年五十三岁的周德明，身材保持得很好，虽然两鬓灰白，但站姿挺拔，目光如炬，他曾经连续拿了全国武术大赛的三届冠军，对武术的理解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招式层面。
“周会长，我觉得手腕松了，力道就传不上去了。”叫小马的年轻人停下动作，有些困惑地说道。
周德明笑了笑，走上前去：
“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他站定，双脚自然分开，重心微沉，然后缓缓抬起右手，做出一个看似简单的掌法动作。
“看到了吗？”周德明的声音很轻：
“武术最忌讳的就是处处用力。手腕松驰，气才能通达。就像竹子，看似柔软，却能经得起风雨。”
场地边上围着十几个人，都是各地武术馆派来交流学习的学生和教练，此时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德明的示范，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再看，”周德明突然加快速度，手臂如同出笼的白鹤，瞬间完成一套连环动作：
“这就是松与紧的结合。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生硬的痕迹，仿佛每个关节都在呼吸，年轻人们看得入神，不时发出赞叹声。
“周会长，我们在网上看您年轻时候的比赛视频，动作都是这么流畅。”一个年轻人说道：
“但我们练了这么久，总是做不到那种感觉。”
周德明收势站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那是因为你们太着急了。武术不是表演，更不是简单的动作组合。它是一门艺术，需要用心去体会。”
周德明走到场地中央的太极图案上，继续说道：
“你们看这个太极图，阴阳相生，刚柔并济。武术也是如此，要找到身体的平衡点。”
正说着，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跑进场地，在周德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周德明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对着场中的年轻人们说道：
“今天的交流暂时到这里，你们先自己练习，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周会长，”小马有些失望地说道：
“您不是说今天要教我们‘游身八卦掌'吗？”
周德明停下脚步，看着这群充满期待的年轻面孔，心中一软：
“这样吧，我先示范一遍，你们认真看。”
说完，他重新走到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身形开始缓缓移动。
八卦掌讲究走圆、转圆，身法如行云流水。
周德明的演示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称不上好看，但每一个动作都充满韵律，仿佛在诠释某种深奥的道理。
年轻人们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
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录像，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一套动作完成，周德明站定，额头上已经有些微汗：
“记住了，武术不在表面的花哨，而在内在的理解。你们先按这个练，等我回来再详细讲解。”
“周会长，您这套八卦掌……”戴眼镜的年轻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德明一边擦汗一边问。
“感觉和我们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您这个更……更朴实。”
周德明笑了：
“对，这才是最原始的八卦掌。现在很多人为了好看，加入了太多花架子。但武术的本质，从来都是朴实无华的。”
工作人员又走过来催促，周德明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外走。
“周会长！”身后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您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周德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你们先练着，等我回来检查。”
走出武术馆，阳光依然炽热，周德明坐上等候多时的车子，想起刚才工作人员的话，心里有些疑惑。
不多时，周德明就赶到了总局。
“周会长，请进。”郑文韬坐在办公桌上，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周德明快步走进办公室，身上还带着武术馆的汗味，他本想换身衣服再来，但想到郑局长的催促，还是直接赶了过来。
“坐。”郑文韬指了指沙发，自己则从办公桌起身坐到对面。
周德明坐下后，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郑局长，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明天早上九点，你跟我一起去中枢开会。”郑文韬开门见山地说。
周德明愣住了，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中……中枢？”
“对，中枢特意点名要你参加。”郑文韬给周德明倒了杯水：
“具体开什么会，我现在也不清楚。”
周德明端起水杯，却没有喝，只是呆呆地看着杯中的水纹：
“为什么要我去？”
这个问题不仅是在问郑文韬，更是在问他自己。
他太清楚武术这些年的发展现状了。
曾几何时，武术还是国术，是一个民族的骄傲，那时候的武术比赛能够吸引全国观众的目光，武侠电影更是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潮。
可现在呢？
“你也知道，”郑文韬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武术协会原本是归体育总局管的。后来因为发展遇到瓶颈，才划归到我们文化遗产保护总局。”
周德明苦笑了一下：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关心武术？他们更喜欢看那些特效炫目的科幻片，仙侠片，或者玩那些虚拟现实游戏。”
他放下水杯，目光有些失神：
“前几天，我去看了一场电影首映，特效做得很棒，飞来飞去的场面令人眼花缭乱。但是……”
“但是什么？”
“那些动作，完全违背人体基本的运动规律。”周德明摇摇头：
“可观众们却看得如痴如醉。”
郑文韬点点头：
“时代在变啊。记得十年前，武术还经常出现在综艺节目里。现在的综艺，都是什么音乐、美食、旅游……”
“不仅仅是综艺，”周德明接过话头：
“连武术馆的生源也越来越少了。现在的家长都想让孩子学点‘实用’的东西，比如编程、外语。”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样下去，再过几十年，武术是不是真的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了？”
郑文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周会长，你知道为什么当初要把武术划归到文化遗产保护总局吗？”
周德明抬起头。
“因为在很多人眼里，武术已经不再是一项运动项目，而是一种需要保护的文化遗产。”郑文韬的语气有些沉重：
“就像那些濒临失传的手工艺一样。”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周德明才开口：
“所以我更不明白了，中枢为什么要我去参加会议？武术现在连体育项目都算不上了，只是一个被保护的文化遗产，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郑文韬站起身，走到窗前：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但既然是中枢特意点名，肯定有它的道理。”
转过身，他看着周德明：
“今天晚上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七点，我派车去接你。”
周德明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告辞，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
“郑局长，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吗？”
“不用准备材料，”郑文韬笑了笑：
“你这个人就是最好的材料。”
出了办公大楼，周德明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蓝天，一架客机正在高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白色的尾迹。
小时候，师父教他武术时常说：
“武术不是花架子，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
掏出手机，周德明给武术馆打了个电话，说明天要去开会，让他们继续按计划练习。
挂断电话后，周德明沿着总局大楼前的台阶慢慢走下去，夏日的阳光依然炽热，照在他略显沧桑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