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公平的较量
关瑶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父亲：
“爸，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而且已经有了成果……”
她停顿了一下：
“您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关鹏的身子微微一震，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他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清楚。这种事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这是国家层面要考虑的事。而且说实话，你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关鹏端起水杯，但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
“关键是科学界怎么看，最上面怎么看。这不仅仅是修炼本身的问题。”
他把水杯放回茶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它会带来一系列复杂的社会变化。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关瑶正要说话，关鹏抬手示意她先听他说完：
“如果你非要我谈谈看法……那我认为，一切都必须在可控的范围内。”
李晓雪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但看丈夫说得认真，也不敢插话。
“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关鹏的声音低沉下来：
“就是你说的这些所谓的超凡者，要如何和普通人共存、相处。超凡者会怎么看待普通人？普通人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都是大问题。”
关鹏语气越来越沉重：
“瑶瑶，这种事情很复杂的。它牵扯的方方面面，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窗外的夜风吹动着窗帘，投下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晃。
“而且，”关鹏继续说道：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群体，整个社会的秩序都会受到影响。法律怎么约束他们？社会资源怎么分配？这些都是需要提前考虑的问题。所以这不是简单的科研突破就能解决的事情。它需要从各个层面去权衡、考虑。”
“最要命的是，”关鹏的手指在茶几上画着无意义的圈：
“现有的武装暴力机关根本管不住他们。普通警察拿什么去制服一个能把整栋楼掀翻的人？这些人一旦出现，就会成为‘无约束状态'的群体。没人能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关瑶听出父亲话语中的忧虑，但没有打断。
“要让这样的群体融入社会，”关鹏继续说道：
“就得建立全新的管理体系。专门的法律、专门的执法机构，甚至可能需要一个完全独立的超凡事务管理部门。”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数千万人正在这片灯火中生活。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关鹏的声音低沉下来：
“最危险的是这些超凡群体在普通人中间的威胁太大了。”
关鹏转过身：
“你看看现在的社会新闻，隔三差五就有极端分子持刀伤人、开车撞人。那些都是普通人，尚且能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如果这样的人获得了超凡力量，会发生什么？一个情绪失控的超凡者，可能瞬间就能制造一场灾难。普通人在他们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李晓雪听得心惊肉跳。
“这就像在人群中放了一颗定时炸弹，”关鹏语气变得越发沉重：
“随时可能爆炸，而且杀伤力难以想象。今天他心情不好，随手一挥就能让一栋楼倒塌。明天他怒从心头起，一念之间就能让一条街的人失去生命。”
“久而久之，超凡群体和普通人之间必然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方拥有巨大的力量，另一方只能生活在恐惧中。”
“你以为他们会把普通人当成平等的同类吗？”关鹏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当一个人真正拥有了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力量，几乎再难以保持初心。”
“你看看这个社会，”关鹏走回客厅，靠在沙发上：
“普通人有了钱，有了权，就开始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住的地方都要分三六九等，连呼吸的空气都要讲究。”
他顿了顿，目光看着天花板，有些深远：
“这些人表面上都说自己没变，还是那个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见了以前的穷亲戚穷朋友，照样是笑脸相迎，请客吃饭。可骨子里，那种优越感和疏离早就刻进了灵魂深处。”
关瑶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父亲的话。
“他们心里都明白，”关鹏继续说道：
“自己住的是高档小区，开的是豪车，孩子上的是贵族学校。怎么可能真的把自己跟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的人划上等号？就算嘴上不说，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李晓雪在一旁点点头：
“是啊，我有个同学发达了，现在见面连说话都是居高临下的。明明以前都是一个教室的，现在倒好，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见识太窄。”
“就是这个道理，”关鹏看了眼妻子：
“这还只是财富和地位的差距。就这样，都能让一个人的本性完全改变。你看那些富人区，建得多好，还非要加装围墙和保安。说是为了安全，可那不就是在画地为牢，把自己跟普通人隔离开吗？”
“如果换成超凡者呢？那可就不只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了。那是实打实的生命层次的差距。到时候，他们看普通人，就跟我们现在看蚂蚁差不多。”
关瑶察觉到父亲说这番话时，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痛楚，仿佛这些话不是随意说说，而是来自某种深刻的体会。
“人性就是这样，”关鹏望着天花板：
“再怎么标榜平等，骨子里的那种优越感是改变不了的。就像现在这些富人，表面上也会说要回报社会，要帮助穷人。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层次的人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关瑶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如果有人在获得超凡力量后，还能保持最初的本心呢？”
关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我是说，”关瑶继续道：
“他们修炼的过程中，增长的不仅仅是力量。更重要的是思想和心灵上的升华。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得道高人，越是强大，越是懂得心怀天下。”
“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他们的精神境界也在不断提升。像菩萨一样博爱众生，怜悯弱者。用自己的能力去维护大众的利益，守护和平。”
关瑶停顿了一下：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这样的超凡者，还会对社会构成威胁吗？”
关鹏的眉头深深皱起，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的灯火在他眼中变得模糊。
“你说的这些太理想化了。简直就是在幻想。”关鹏道。
客厅里陷入一阵沉寂，只有电视声音在继续。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关鹏摇着头：
“人性本就复杂。越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越容易被力量本身腐蚀。古往今来，有多少位高权重的人最终都堕落了？他们当初也都说过要为民造福。指望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人能永远保持初心，这跟期待老虎变成素食主义者有什么区别？”
关瑶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抬手制止：
“就算真有那么一两个能做到心怀天下的圣人，可一个群体呢？你能保证每个获得超凡力量的人都能达到这种境界吗？一群拥有毁天灭地能力的人，真的能都保持善念吗？”
“人性经不起考验，”关鹏望着窗外的夜色：
“权力越大，欲望就越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关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思绪回到了那天见到王烛的场景。
说实话，在见到王烛展示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之前，她对这些事的看法和父亲完全一样，那时的她也认为，任何拥有超凡力量的人，终究会被力量腐蚀。
但王烛却打破了她的认知。
他展现出的不仅是那些令人震撼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对自身力量近乎苛刻的克制。那种从容与淡然，那种对力量的掌控，让关瑶不由自主地相信：超凡群体是可以和普通人和平共处的。
因为有了王烛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关瑶才会觉得世上真的能出现那种既拥有通天彻地之力，又懂得悲悯众生的存在。
就像神话传说中的菩萨，以大慈悲心救苦救难。
但现在听了父亲的话，关瑶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误区。
她把王烛当成了所有超凡者的标杆，可王烛是独一无二的，那些低调、谦逊、理性、克制，几乎所有人类最优秀的品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这样的人，本就是亿万中无一的稀世存在。
关瑶不由得想起王烛说过的话，说他创造的修炼体系能够对超凡者进行思想和心灵上的改造与升华，当时她深信不疑，可现在想来，这真的能做到吗？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聪明人，更不缺贪婪的人。
王烛创造了一份体系，但在那些渴望力量的人眼中，这份体系终究只是获取力量的途径。他们会想尽办法钻空子，会不断扭曲体系本身的含义，甚至会打着修炼的旗号行私欲之事。
就像现在的武术，本是强身健体、培养德行的好事，可到了有些人手里，却变成了哗众取宠、招摇撞骗的工具。
更别说这种能带来真正超凡力量的体系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在王烛这一边，是他一个人的善意和期望。而在另一边，则是成千上万那些心怀不轨却又极度渴望力量的人。他们会像蚂蚁一样，不断地试探，不断地寻找漏洞，直到找到规避限制的方法。
就像人体的免疫系统，再完善的防御体系，也会被病毒找到突破口，更何况是人心呢？人心比病毒要狡猾得多。
想到这里，关瑶不由得叹了口气，明白父亲的担忧从何而来。
这不是在担心超凡力量本身，而是在担心人性，那些隐藏在人性深处的贪婪、傲慢与欲望，才是最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