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们辜负了她们
“为什么……”秦崇喃喃自语：
“为什么古依依不跟我们说这些？”
王烛轻笑了一声：
“你刚才不都说了吗？对她说的话持保留态度。”
秦崇无言以对。
“秦主任，”王烛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想想看，古依依当初愿意配合你们在地底打通那么大的空间，建立研究所。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她的思想和情感，还是人类的。她依旧把你们当成同类，当成同事。”
秦崇站在窗前背对着王烛，双手扶着窗台，肩膀微微颤抖。
“但是后来呢？”王烛继续说道：
“你们亲眼见到她那种移山填海的能力后，恐惧完全压倒了理性。你们看她的眼神变了，对她的态度也变了。”
王烛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些演算纸上：
“所以，变的不是她，而是你们。你们的态度，让她无处可去，无法自处。”
秦崇转过身，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完全可以走。以她的能力，我们根本拦不住。”
这句话说出来，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王烛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古依依对自己的力量，其实表现出了极度的克制？”
秦崇一愣。
王烛继续说道：
“她要是走了，能去哪里？”
秦崇再次陷入沉默。
“一个有神明之力的人，”王烛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
“天涯海角，有她的容身之处吗，你们允许她自由活动吗？”
窗外的风声似乎变大了一些，吹动着书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
王烛走到书桌前，轻轻整理着那些被风吹乱的纸张：
“我觉得她也在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的力量会伤害到普通人。”王烛抬起头，看着秦崇：
“所以她宁愿待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控制自己的力量。”
秦崇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
“秦主任，”王烛的声音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你和你背后的组织，都辜负了古依依她们。”
“我们……”秦崇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安全？”王烛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
“这个所谓的安全考虑，反而把最后的希望给摧毁了。”
台灯的光线在书房里投下斑驳的影子，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知道吗？”王烛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温和，没有情绪起伏：
“当一个人明明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选择把自己关在地底，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内心深处还保持着人性的光辉一面。”
秦崇抬起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可你们呢？”王烛继续说道：
“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她，用警惕的态度对待她，甚至连她说的话都持保留态度。”
窗外的竹叶依旧在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对话伴奏。
“你们把她当成了异类，”王烛的声音越来越轻：
“却忘了，正是你们的态度和疏远，才真正地把她推向了异类的深渊。”
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台灯的光芒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为沉重的话题默哀。
……
幽深的地底岩洞中，古依依盘坐在中央。
茫茫岩石在她指尖流淌如水，凝结成一个个精密的结构。
一圈圈奇异的纹路从她脚下扩散，蔓延到岩洞的每个角落。
那些纹路时而如流水般流畅，时而似符文般深奥，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古依依的双手在空中缓缓划过，周围的岩层便随之震颤，形成新的图案，汗水从她额头滑落，却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变化的纹路上。
……
穹顶般的地底花园里，林森仰望着上方的人造太阳。
柔和的光芒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阴影。
那轮光源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与真实阳光无异的光芒。
林森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团光芒，却又缓缓收回。
光线在他掌心跳动，形成细密的光点，像是有生命的星辰。
偌大的空间里，光影交错，在墙壁上投射出斑驳的花纹。
……
金属的森林中，孙曜闭目而立。
无数银色的碎片在他周围飘舞盘旋，不停重组成各种精密的仪器，又分解，再重组。
金属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形成一曲奇异的乐章。
有时是一台显微镜的形状，有时是一个量子检测仪的轮廓，仪器的精密程度远超现有工艺水平，零件与零件之间的咬合，精确到微米级别，却只需要他意念一动就能完成。
……
静室深处，袁婷安静地打坐。
无形的力场在她周围荡漾，却始终维持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
无形的波动让空气微微扭曲，形成一个完美的球形。
额头的汗珠显示着这种克制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但袁婷的表情始终平静，像是在进行一场与自己的对话。
偶尔有细微的物品漂浮起来，又被轻轻放回原处。
……
密闭房间里，数十张病床整齐排列。
那些被认定死亡的研究员们静静地躺着，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
他们的皮肤没有丝毫衰败的迹象，却也失去了活人该有的血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最基础的生命体征都完全消失了。
监护仪器的屏幕一片空白，探测不到任何生理数值，就连最灵敏的仪器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找到任何生命活动的痕迹。
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连空气都凝固了。
“遗体”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既不腐烂，也不衰败。
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完全定格。
……
秦崇离开书房，走向门外。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松，穿过小院时，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竹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响声。
王烛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月光清冷，繁星寥落，云层缓缓流动。
夜风吹过，掀动着书桌上的纸张，发出轻微沙沙声，宛若时间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