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开始动手
“毕将军，你可以去向官家复命了。”
望着济王赵竑凉透的尸身，彭任心情复杂的说了一句。
可能是看出来彭任此时的心境，毕荣海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开口说道：“彭虞候，想要帮华岳将军复仇，乃至于完成华岳将军生前的理想，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另外这也是你向官家交出的投名状。”
“我知道，只是……”
彭任明白自己身为殿帅夏震的人，想要快速得到皇帝赵昀的绝对信任，那么就得纳投名状。
参与处死济王赵竑的行动，就是彭任的投名状。
可问题是彭任对于官家并不算熟悉，并且之前在殿帅夏震的麾下，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与赵昀处于敌对阵营，耳濡目染接触到的讯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如今又亲眼见证皇帝名义上的兄长死在自己面前，难免会生出一股兔死狗烹的危机感。
皇帝就连手足都没有放过，万一情况有变会不会把自己给甩出来当替罪羊，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就在这个时候，毕荣海身后的一名指挥使站了出来，他用着愤慨的语气说道：“彭任，你这是怀疑官家吗？”
这名指挥使名叫韩志，就是当年华岳麾下的一名禁军都头，也是他透露了彭任与华岳之间那层不为人知的交情。如今得到了毕荣海的赏识，升任皇城司上一营指挥使。
韩志的这句话，彭任自然是不敢承认，他只能对视一眼后便默不作声。
“彭任，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华岳营的弟兄们，被贬到皇城司是怎么过来的吗？”
“处处遭受打压排挤，饷银被克扣的连自己都养不起，更别论家中妻儿老小。”
“是官家去年来到皇城司改变了这一切，让吾等可以有尊严的活着，让家中老小不用再挨饿受冻。”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绝对不能去怀疑官家！”
韩志神情严肃的盯着彭任，只有跌落到谷底的人，才能明白被人拉一把重见天日是怎样的感受。
况且这半年皇城司的变化，身为亲身经历者韩志一幕幕看在眼中，如今他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军人，乃至于活的像是一个人，他自然无法接受彭任对赵昀的怀疑。
“韩志，我不是这意思。”
彭任想着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些年他心中一直存有愧疚，自己靠着家族关系没有遭受到华岳事件的牵连，更没有与营中的兄弟同甘共苦。
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是一个逃兵。
“韩志，够了。”
毕荣海此时打断了韩志与彭任之间的对话，有些东西争论或者道德绑架是毫无意义的。
“彭虞候，时间会证明一切，吾等就先返回临安向官家复命了。”
“毕将军，临安再会。”
“再会。”
双方拱手告别，毕荣海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夜色中。
湖州距离临安并不远，大概两百余里的样子，驿站换马不用考虑马力的情况下，半天便能走完全程。
初四清晨，赵昀还在寝宫更衣的时候，王忠就已经前来禀告毕荣海回京觐见。
快速穿戴完毕，赵昀就连早膳都来不及吃，便急匆匆的赶往垂拱殿，毕荣海此时已经笔直的站立在殿中等候。
“末将拜见官家。”
“免礼。”
赵昀虚抬一手，然后询问道：“济王之事处理好了吗？”
“回禀官家，济王及其家眷已经全部自缢。”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赵昀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布局成功的喜悦神情，相反内心有些百感交集。
这与上次亲手斩杀皇城司军官不同，蒋凯渊贪赃枉法可谓是死有余辜，杀了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最多就是第一次杀人感到有些不适罢了。
可济王赵竑不同，赵昀依旧有着这具身体融合的记忆，那些曾经相处过的时光不时从脑海中浮现。
更重要一点，就在于济王赵竑本人罪不至死，他的家人更称得上无辜二字。这次是站在帝王的角度上，去抛弃情感下达的命令，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赵昀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人，能理解身处帝王之位，就必然会身不由己。可他更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恶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就能保持内心毫无波澜。
虽说帝王无情，但却不能彻底泯灭人性，否则天下苍生在眼中也会沦为数字，更不会有追随者愿意为这样的人赴死。
“官家？”
看到赵昀半天没有作声，毕荣海轻声呼喊了一句。
“毕将军，做的很好。”
内心情感这一刻褪去，赵昀再度恢复到帝王仪态。
“末将不敢居功。”
“目前皇城司补缺到多少人了。”
“皇城司全额六千余人，目前补缺到五百五百余人，还有大概六七百的缺额。”
毕荣海拱手如实禀告。
还有这几百人的缺额，并不是他吃空饷或者找不到人，相反是户部哪怕全额拨款军饷，里面依旧免不了实物跟交子凑数，换成铜钱或者粮食的话，只能达到足饷的七成多。
为了进一步提高饷银比例，保证赵昀兵贵精不贵多的理念，毕荣海特意空出来几百人的名额，把这群人名义上的“空饷”分发给其余将士，这样整体能达到足饷的八成略多。
别看依旧拿不到足饷仅有八成多点，要知道以往皇城司在夏康恩的统帅下，军官们吃了空饷还要克扣饷银，底层士卒实际到手还不到名义上的两成，现在足足翻了四倍之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城司的官兵甚至把赵昀给视为“再生父母”，谁给了他们活路，自然就愿意卖命。
“这点人不够，目前除了各大官署戍卫，就连税关、官坊都暂时需要皇城司接管，得尽快扩充到万人规模。”
“饷银问题我会找工部董侍郎解决，毕荣海你只需把控兵员质量即可，切记宁缺毋滥。”
赵昀知道皇城司为什么会缺额，毕竟户部账目不是白看的。
他之前跟董成健商讨过这个问题，讨论一番之后却发现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目前南宋兵马不仅仅皇城司这一支，还有三衙禁军，还有各地屯驻大军，以及并没有完全裁撤的厢军。
每一支兵马的军饷都是铜钱夹杂着实物以及交子混发，如果单独给皇城司搞特殊，必然会引发其他将士们的不满，人性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偏偏赵昀或者说南宋朝廷，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派了魏了翁前去西南搞铜铸币，依旧需要时间才能让市面上拥有足够的货币流通。
那么就只能在现有条件之下，采取缺额的方式尽量补足士兵军饷。
现如今赵昀已经主动掀起变革风暴，当济王赵竑的死讯传到临安，史弥远那边必然会有所动作。
说实话现在赵昀已经对权谋之术的运用愈发熟练，他不怕在官场上跟史弥远争锋相对，就担心对方在发现局势越来越劣势情况下，直接不玩了掀桌子。
就算赵昀最终能够依靠战区兵力，平定史弥远掀桌子带来的混乱，可内战对于整个南宋王朝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就如同唐玄宗时期的安史之乱，直接断了一个强盛帝国的国运。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以及给予史弥远足够的镇压，皇城司扩军迫在眉睫！
“官家放心，最近少府监以及工部裁撤了不少厢兵役卒，末将可以从中挑选一批精壮。”
“另外两淮地区接连动乱，末将也可以去挑选一批良家子参军，皇城司补充到万人问题不大。”
得到毕荣海的回复，赵昀满意点了点头道：“很好，即刻去办吧。”
“是，末将告退！”
就在毕荣海转身离去之后，赵昀转过头朝着一侧的王忠说道：“王押班，去通知洪秘书，银台司那边该动了。”
“臣遵命。”
王忠拱手领命，紧随毕荣海其后离开垂拱殿。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昀神情有些凝重，自己为史弥远打造的坟墓已经开始动土，现在就看这名权相该如何应对了。
说实话，赵昀自知动手还是有些急切了，徐徐图之稳个一两年，他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步勒紧套在史弥远脖子上的绳索。
可问题是随着自己的到来，赵昀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很多历史进程时间在迁移。比如说去年末的楚州之变，历史上是发生在宝庆元年的二月，现实足足提前了几个月。
单单是这种军阀叛乱赵昀还能接受改变，他就担心蒙古兵马看穿南宋虚弱的本质，改变灭国顺序提前进攻。
没办法，赵昀只能在没有彻底剪除史党羽翼的前提下，毅然向史弥远主动出击。
孰胜孰负，他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亦或者更准确一点说，他没有“无伤”拿下史弥远的把握。
就在赵昀坐在垂拱殿思考之际，政事堂那边史弥远同样收到了彭任从湖州传来的急报，那便是济王赵竑在押送京师途中自缢。
得知这个消息，史弥远手中文书当场震惊的掉落地上，他还准备利用济王的性命来向赵昀施压，结果对方就这么死了？
直觉告诉史弥远，正常情况下押送过程中，济王是不可能有自缢的机会。可彭任乃殿帅夏震的亲信，更不可能伪造情报发送给自己。
难道是皇帝派人暗杀了济王？
但问题是官家如何绕过押送兵役做到这一切的，彭任奏报中并没有提及押送队伍有任何异常或者遭受袭击。
现在一个棘手的问题直接摆在了史弥远面前，济王赵竑提前死了，不管他到底是如何死的，朝野内外只会把嫌疑目光投向自己。
因为百官皆知平叛乃宰相主导，平叛兵马也是史党掌控的殿前司。
自证清白是最难的事情，很多时候面对指责往往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