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皮
老太监的异样一闪而逝，几乎没有人发现什么，除了青绿馆那位被他问话的女孩，后者即便浑身被血线固定，双瞳也因为恐惧而强烈颤抖起来。
没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有吴缺有所感觉，女孩身体里的红线连接着心脏，也连接着吴缺的丹青笔，如果没有红线栓着，前者暴躁的血液已经撑破了她薄薄的心房。
“……”
涂料渗入皮肤之下，锁住了女孩的一切动作，包括她的声音，刘公公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讯息，脾气逐渐变得暴躁起来，一对鸡爪似的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女孩的颅骨之上。
“在哪儿……回答我。”
铁沁门的三位仙子感觉不太对了，可却有些不敢出言劝解，老太监方才的那一手移动让她们也看不清明，不是武学登峰造极，就是同样有修为傍身。
三人更倾向于前者，但就算是前者她们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无他，她们食气吐纳的时间算不得太长，黛心仙子的道行甚至不如这一世的吴缺，面对凡间所谓的大内高手……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
可绿青馆的小姑娘却已经快不行了，瞳孔紧缩心血逆流，一股股幽深的气息自五爪刺入她的颅脑，以至于她很快就要香消玉殒……
“仙……称不上。”
“但若是有修为傍身的，我应该算得上一个。”
胡菁打破了沉默，她将自己罩住脑袋的蛇皮坎肩松开，露出了重返青春的脸庞，以及一对澄黄的狐耳，淡淡的灵炁波动传遍整个天星楼，在场所有人惊得同时站立起来。
“妖？！”
十一馆的人只是恐惧，铁沁门的三人反应最大，当场拔剑就要斩妖除魔，他们门派被冠以一个“铁”字不是没有道理的，除魔卫道的理念称得上根深蒂固。
胡菁心中有些苦涩，但却不得不站出顶包，受血痣控制的她们早已和吴缺绑在了同一条战船上，倒霉那就只能一起倒霉，
吴缺若是暴露，她和自家的姑娘们一个也都逃不了，单是一个窝藏要犯的罪名就足以将青绿馆变作血染之地，更何况他们还窥见了上秦国皇室真实的一角？
她站出来不一定会死，但不站出来任由事态发展，青绿馆绝无幸免的可能！
“……”
“妖啊，上好的……女孩呢，是不错的妃子人选。”刘公公抚脸讪笑，别说敌视和反感，甚至愿意将胡菁拉入选妃的名单，这一反应大大出乎了铁沁门三人的预料。
“刘总管，她可是妖！我人族怎么可能和妖……”
“咱家的担子，咱家自己背！容不得你们这些个铁沁门的小辈聒噪。”
刘公公一点也不给三位仙子好脸色，仙家眼中凡人应有的谦卑，竟被区区一个太监丢到了九霄云外，
面对这针锋相对的一幕，胡菁堪堪地松了口气，眼见刘公公的手掌从自家姑娘脑袋上挪开，觉得今晚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可……我要找的不是你！”可下一刻，他的指节竟重重扎进了女孩的脑袋之中！
头骨如薄脆般发出怪响，血水混杂着粘稠状物在那双手中搅和翻涌！当老太监将手指从双眼翻白的少女脑中抽出，一条条深红瑰丽的血线，赫然已经被他攥在了掌中！
“秘画……丹青术的法子。”
刘公公把玩着从少女脑中抓出的红线，随后捻入口中，如同吸食粉条一般吸入口中，大力地咀嚼，涂料的口味很是怪异，但他却偏偏吃得一脸享受，
“这可不是小狐狸可以使出来的术法呀，以血液滴入染料中制成墨水，用灵性和修为赋予颜料和图画生机，妖？他们哪里来这么细腻华美的法术？”
“不老实啊……你们很不老实，一位丹青大家住在青绿馆内，居然不带来给咱家尝……看看，保不齐向皇上举荐做个御前画师呢。”
“所以……是谁？”
说话虽是疑问句，可老鬼的视线却已经固定，只见他死死地盯着三仙子背后的，安静侍立的青衣小厮，口水已经几乎流淌了出来。
青绿馆的少女已经倒在了地上，虽没有性命之忧，但双眼泛白手脚抽搐，就是救活了也得留下大小残疾。
这样的一幕已经足够惊悚，可偏偏……在场众人却无一人表露出异样和恐惧，鬼神早已出手蒙蔽了众人的视线，他们自开始看到的，只是一个表现怪异的老爷子而已。
可这样障眼术蒙蔽不了吴缺，以至于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口舌中尚且沾染的胭脂和血腥的老人，正撑着大口，朝着他一步步靠近，仿佛要视情况将吴缺的脑袋一口咬下！
动摇了就是暴露，胡菁看不见吴缺眼中的情形，但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刘公公光是人皮的气场就已经足够，吴缺的伪装眼看就要被拆穿！
“刷——”
老人摘下了吴缺的小皮帽，却只见一头如瀑般的青丝滚落头顶！温婉的发丝下，一张白皙如羊脂玉，粉嫩如早春花的脸蛋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清纯和澄澈的感觉让满屋妖艳贱货黯然失色！
“……女孩？”
众人如同见鬼，刘公公的面色也是一僵，他想过了太多，却唯独没想到小厮打扮下的会是个这般美貌的少女，他家的王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落的如此水灵。
尴尬让他没有细看，便匆匆抛下了青皮帽，吴缺……不，吴子画立刻将小帽捡了起来，暗中松了口气。
他没有什么女装的癖好，只是照着自己的模子，用丹青术伪装一层幻象蒙在了自己的身外……只是伪装得似乎成功得有些过头，满屋的海棠被他这么一根草压得鸦雀无声。
“你……你是何人？”
好半天，信心受挫的铁沁三仙才开口道，先前她们还认为一群风尘女子，断没有与自己比较的机会，哪知道竟突然冒出这么个妖……美人，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无奈，无言，无语，吴缺沉默了很久，才在青绿馆几人一脸亮晶晶的表情下，垂袖低声宣告道：
“在下吴子画，江南道散修。”
“与铁沁三同道一般，倚仗青绿馆，谋求百花典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