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村长
“王?当年死人国内还有国王这个职位?”
青皮有些懵,村中每个人都有相应的“职位”,这个职位似乎与蛮鼎的庇佑相关联,她的守村人,婆婆的酒徒、伙夫药匠等人皆是如此。
“鬼蜮蛮鼎之势力,其下辖主位有什长,佰长,千户,万侯,直至继承自身的郡王,可抵御鬼蜮内的极夜晦暗,巩固自身已经死灭的灵魂,职位便是代领官职的一种体现。”
“王,是一方受到蛮鼎庇佑势力中的最高人,他能够初步炼化十三蛮鼎这样的鬼蜮的道器,掌握不可知的威能与神力。”
药匠长舒一口气,清冷的冰花在白雾之中缓缓成型,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但这些都是虚的,王最根本的作用,是可以将蛮鼎的庇护加持在官牌之上,将庇佑一方地界的蛮鼎能力作用在个人的身上,躲过夜游风的感染和污染!”
“对于渴望逃出囚笼的我们,这项能力是必须的,三色天崩坏的时间从来都不固定,但间隔从来未曾超越一天,如果我们连在村外一天的自由时间都没有,所有能够出逃的渠道和路数都是一场空!”
“那场失败中,王的失去对死人国的打击是彻底的,这场毁灭让整个死人村六千年都未曾缓过来,所有人都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和目标,浑浑噩噩如同泥偶死尸。”
咱们不早死过一次嘛……青皮心中嗫嚅,她是鬼蜮内得道复苏的生灵,对外界的执念算不得那么强烈,只是对死人村的感情极为真挚,对他们的执念并不反感。
同时,她这才知晓进出村口的那枚令牌竟有这等效用,能够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夜游状态下的鬼蜮,那确实令人神往和感叹。
“可这和吴缺有什么关系,老人们想要他当死人村的村长?咱们村子哪个拎出来不比这小子强?老娘我也行啊。”
青皮突然很不服气,瞪着不存在的眼球看向药匠,村中也只有她能这么勇了,其他人感这么看药匠无论资历多老,第二天保准被立刻药倒麻翻。
“……村长不是想当就能当的,作为鬼蜮‘理’的造物,蛮鼎的认主有着极苛刻的条件。”药匠对于村长一词有些汗颜,却莫名觉得极为贴切,
“村长,必须是最强的……不是混战或者擂台抉择出来的那种最强,而是每一个境界上,每一层的战力和神通,都必须碾压死人村内每一位老人!”
“那太难了,村中万载积累下来,各个时代老了的天才们都在这里,所有人都走在了自己法的末端,甚至有部分人悟出了理的雏形,”
“就算压制在同境界下,能战胜二三人已经极强,即便实力真的横跨诸天,也难免撞见克制自身的法门道术,六千年来这村长的位置便一直空缺。”
“……难道吴缺就可以?”青皮插嘴道,薄薄的蛇皮上满脸震惊,她不信这么个第二境界的小崽子可以战胜村中那些老怪老魔,毕竟……他才十四岁啊。
“我不知道,但确实有希望,天生悟法,一月千载,神魔驻体,起码我在他这个境界时,确实不如他。”药匠坦言,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喜悦,
“也因为六千年来只有他有着希望,我才越发觉得不可信,不对劲,命运何尝对等如此厚爱?卜算的结果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只是结局如此惨烈实在让人惊悚。”
“我无法答应他入住死人村,即便他有成为村长的资格,但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希望,还是祸胎,他不可以成为我死人国的‘王’!”
“……”
“那您,为什么不杀了我?”吴缺不哭,不笑,面色如水镜般平淡,数千年载锻造的心境在此刻抹去了一切胸中的浮躁,
“您入鬼蜮前的故事鲜有人知,但村中老事,这几日我也听闻了不少。”
“六千年前死人国最为盛烈时,您曾兼用算道和毒术将鬼蜮内半数的妖鬼势力化作浓汁,一城魂魄尽数消散杀灭!大半个鬼蜮都死在您的手中,药匠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您……和村中的所有人一样,心狠手辣如同老魔,可既然确认了我会给死人村的存在带来威胁,您就应该立刻将我毒杀,而不是好心般地将我遣散送走!”
“为什么?因为您算出的东西有些太多了,未来的真相被你揭穿了一角,可同样,你也代入了未来的自身,对我,对我这个罪人,产生不该有的亲情……我说的可错?”
药匠好看的眉头微微一颤,算者,当然应该做到无缺无漏,可他依旧不免被未来卷携进去,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破了自己圆满的心境。
真是邪魔,无疑当诛!药匠醒悟过来,忍下心中酸楚,白皙的指尖变成玉石一般絮状的异色,不详的毒汁在他血液中蔓延,就要刺在吴缺的心口之上……
“咚……”
可旋即,只见吴缺屈膝跪地,左手按死右手,支撑在地,然后,缓缓叩首到地,这是敬长辈的最高礼,药匠的心头不免颤抖难过。
“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在您卜算的未来之中,我同样失去了所有,妹妹,还有你们,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之中离我而去,你们回归死亡,我,却咀嚼着比死亡更苦涩的孤独。”
“我想再有一次机会,仅有的一次救你们,也是救我的机会,这次我绝不想失去自己仅有的家人,药爷爷,请……让我走下去。”
老屋之内,那一段象征死亡的玉指按在玄空之中,距离吴缺的头顶仅有一寸,可这一寸他终究是犹豫了许久,僵在原地半晌也不见动弹。
药匠最终点了下去,莲瓣如血般腐化,最终必会凋零,可桌上的青皮却不知为何,跳也似的射了出去,一段透明身子死死包裹药匠的食指,任由那絮状般的毒素侵染全身。
“……”
“欸……”
他终是长叹一声,跌跌撞撞地撞出门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飘散。
“缺儿……”
“错,从不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