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境·突破
境界一说，虚无缥缈，但不外乎积蓄力量，同时打破和重塑自身之容器，不同的生命层次决定了容器能够蓄水的质和量，也就抉择出了不同的修为境界。
人体便是容器，道家之绛宫泥丸，佛门之琉璃身，大傩之神鬼胎，都是依照不同之法理锤炼性命与灵肉，让容器之内的水，温养酝酿出截然不同的酒曲仙浆。
也因此，蓄水不艰，蕴养亦是不难，最凶险的永远是冲关之时，修行者每次破镜就意味着打碎自己的容器，完全打碎的自己的身和魂！再重新捏造出更上一层的仙道灵台！
吴缺此时便是破关之时，在死人村他彻底放开了束缚，全身的刺青图不遗余力地吞吐周天灵炁，又有酒婆和伙夫把灵材灵药当饭一般灌入喉口……
他的池满了，他的池破了。
吴缺周身散发琉璃色光，每一寸的骨血皮肉都渗出丝丝灵液，如同从内而外地撕开一层层石皮，内中盛满的潮水早已沸腾奔涌，如怒啸一般就要破体而出！
他缓缓走出柴房，在伙夫看似平静的眼神下寻了篱旁的一处空地，悠然盘腿坐下，伙夫默默起身，本打算回到伙房刷锅洗碗，
毕竟只是第二境的突破而已，九境九品中最平常的一次冲关，那小子虽不是老夫的弟子，但也不至于连这都无法通过，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然后他就在转角处，撞见了同样鬼鬼祟祟的酒婆本婆，二人面面相觑一阵，大哥不说二哥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只留下一线缝隙小心地观摩。
“……”
疼痛，发狂般的疼痛，这是此刻吴缺唯一剩下的感受！以至于他差一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怒吼发狂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这句话当然不是什么友情啊羁绊啊，喊喊就可以过关的主角待遇，吴缺的身上披着数百刺青鬼，他蓄满了灵炁也就意味着被他点亮的鬼神，
同样已经蓄满这一境界的破关灵炁，他打碎容器的同时也必须携着这些鬼神一同突破！将一切糅合起来，吴缺所感受到的痛苦和绝望，将是寻常修行人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还只是第一关，背负四副刺青图时最弱最轻的破关，可单是这样的感觉聚合在他一人的头脑之中时，已经让他恨不得立刻去死！
“噗……呲……”
三两根蛛矛从他的体内穿刺而出，可这一次却并不是吴缺自然激发，而是如一杆杆铁枪般穿刺吴缺如破口袋一般的肉身，
无数躁动的眼球在那些满是黏液的蛛矛上四处游走，泛红的铁水中冲出千百兵家煞气凝聚的人脸，对着几乎昏厥过去的吴缺咆哮疯狂，一群沼泽般的黑影在吴缺脚底缓缓成型，像一张偌大的口，一点一点地将他往喉咙深处塞去……
“这混小子，悟出的到底是什么‘法’？！”焦躁之下，伙夫，酒婆，以及死人村内的几位老人立刻就要冲天救人，
可下一刻他们便发现，上境层次的自己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动弹不得，耳畔处仿佛传来极怪异的嘶鸣声，将他们生生定格在了原地。
第二境的冲关怎么可能影响到他们？死人村民脸色剧变，有的是惊悚，有的是骇然，还有的竟是无与伦比的狂喜！
几个资历极老甚至超过伙夫的村老看着半空中的吴缺，如同打量什么稀世的珍宝，眼角差点滚出混浊的泪来。
“我看不透……看不懂？他可以做到……他确实可以！伙夫那小娃子没骗我们！”
“这一下，你死了，这一下，我也死了！”
“我们都会死啦……哈哈哈……”
说了一通不可理喻的胡话，然后……这群村老就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换作其他任何一人，都已经在这种异变下被扭曲了意识，身周容器彻底破碎。
可吴缺却没有，刺青图演化出来的异象被他缓缓“拉”回体内，如同收捡落下的肠子……破关的痛苦虽烈，但他并非不能忍受，任由刺青鬼神躁动只是一种释放苦楚的方式，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就根本而言，刺青图内的生物依旧吴缺的灵肉，只是被赋予了不同的活性和神通而已，哪有连自己的皮肉都无法控制的道理？
下一刻，吴缺长吸一口气，整个死人村范围的天地灵炁被他摄入体内，化作无数琉璃的仙浆从体表缝隙中渗出，再行凝固反哺，将吴缺容器上的碎裂尽数修补完整。
这还只是表面，容器是人体内部的经络器官和四肢百骸，当体内容器几乎全碎的状态时，体表才会出现狰狞的裂纹，
反而言之，当这第二境的容器构筑完成之时，体内才有多余的灵炁补充体表的裂缝，将吴缺提升至一个全新的境界层次。
体内的灵炁海如潮汐般呼吸涌动，磅礴的力量改造着吴缺的灵肉和体内神藏，他从玄空之上缓缓落回地面，此时再看青皮，只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其揉圆搓扁。
可后者的表情却有几分古怪，便秘一般地想笑而又不敢笑，伙夫等几位老人满脸复杂地看向吴缺，视线一偏一偏的，有一种看将死之人命不久矣的悲悯与同情。
“你说……你疯就疯吧。”冷粟开口，眼神状如死灰，他刚刚认的师傅已经抛弃了他，嘴上说不想担上因果用人话来讲就是他妈别连累老子，
“……做甚要把药匠的屋子给打碎了？”
吴缺闻言大恐猛地回头，只见方才他体内刺青图暴走之时，纳克亚如山柱一般的蛛矛从天坠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药匠家的院子里！
后者的屋舍被切掉了三分之一，菜畦全毁，药匠几千年培养的灵材灵药就这般毁于一旦，浓烈且腥气的草汁在整个屋子旁蔓延。
“啪……”
一人从那剩余的三分之二的屋子中走出，一落地，脚下便踩着了那如小池一般的青紫色的液体，那一张如冰花般绝美的脸色……缓缓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