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灯
当天夜里，青绿馆再度开门迎客，甚至比起往日更加热闹，三鸾六凤的头牌们出现了六位，唱念做打，吹拉弹拨，让柳巷这些老食客们看得大呼过瘾。
那一支禁卫军的去向反倒没多少人在意，他们本就是违背了禁足令来柳巷找乐子，行动并未向上一级报备，再加上青绿馆等几家大头的消息封口……
就算宫中想查，在这鱼龙混杂的柳巷之中，想要找到南眀等人的去向也不得不耗费一定时间。
因此，吴缺才能放心大胆地解决这一支禁军，他抓的只是一个时间差，事后就算宫中找上了他的霉头，背锅的也是和狐族有关的青绿馆众人，他和妹妹到时早已逃之夭夭。
我可真坏啊……
吴缺从顶层厢房内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指，一整个白天，他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炁，为每一个青绿馆的姑娘们点了一枚朱砂痣，
增加众女颜值的同时，也将她们全身的血肉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但凡姑娘们说出半点和他不利的情报，就会“啪”得一声……
死是死不成的，毕竟他的原则摆在那里，但朱砂会化作红线锁死姑娘们身体内的每一寸血管，在吴缺亲手为她们解封之前，姑娘们到死也动不了半根手指。
“咔……”
“殿下……”门外，胡菁悄悄地顶开虚掩的房门，双手缠满了纱布，柔弱地跪在床榻前的小阶之上，低声向吴缺请安道，
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到来了，前两次她都抱着宽衣解带，以美色徐徐图之的心态准备以身饲虎，妖族那颗高傲的心脏在现实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屈服，
只可惜，吴缺完全不吃这一套，和她有着一样甚至更高级想法的九位头牌们也纷纷铩羽而归，三个在里头满脸戚容得蹲墙角，其他则干脆被打发了出去照顾门面。
当然……胡菁的失败可能与她双手粉末性儿骨折有关，她光是脱衣这个环节就磨蹭了一柱香时间，期间还包含了不下十次的叫疼和骂粗口。
“叫我吴缺就行，三殿下不还在皇宫庙堂里头高高坐着吗，这里只有死人和平民。”
吴缺耸耸肩，侧在床榻上随意地坐着丹青，他的法器看着很简单，一支羽笔，一罐涂料，一只画篓，在那本该是单色的罐子中，每次点起却都是截然不同的色料。
“怎么？宫里来人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是，来的是司礼太监刘公公，主责京城之中的选妃事项，柳巷中一十一家花馆的主子已经齐聚天星楼。”
胡菁低声应道，手中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皇子的选妃范围极广，但条件也很苛刻，宫中会向各个地方派遣官员或太监，选拔有资格的女孩带入皇宫，参加选妃宴，也称百花典，最后脱颖而出的一朵娇花，才能成为吴氏的一员。
至于柳巷……虽说是烟花地界，但也确实有符合资格的清倌人，像青绿馆的三鸾六凤中的三鸾，就是胡菁专门培养参加百花典的处子花魁，且教养功底比在民间海选出来的强上太多，宫中来人还真不好忽视。
当然，青楼出来的姑娘，迄今为止也没有真正坐上过妃子的宝座，底子不干净加上没半点背景，她们去那儿基本就是凑数，几乎不可能从百花典中脱颖而出。
“刘公公……难糊弄啊……”吴缺捏了捏眉头，司礼大太监，宦官中的元老，不可能没见过他的面目，也不可能识不破他这一年道行的画皮伪装。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不了……杀了那个老东西。”
……
“殿下……不是，主子。”胡菁好像憋了许久，这会儿终于是在一片沉默中出声，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我想……您是知道了什么，才极端厌恶那生你养你的皇宫，逃走其实我也不感到奇怪。”
“可既然都逃出来了，您为什么又好像要借着这次百花典，再悄悄地溜回去？宫中有什么东西放心不下吗？换作是我的话，恐怕早就逃出京城远走高飞了。”
……
“能够一走了之当然最好了……”
吴缺抚了抚怀中沉睡的吴沁，胸口不免有几分烦闷，对“家人”的仇恨由来已久，想要咬下上秦的一块肉自然出自本心，
但吴缺也不至于为了这个理由，潜伏京都一年后，还将自己和妹妹置身险境，当下最重要的是保证吴沁肉身的安全。
“可是做不到啊……”吴缺道，“你以为，第三皇子出逃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只在极小部分人之间流传，甚至整个上秦还在为皇子选妃这件无根无源的事大动干戈？”
“为什么？”胡菁很好地充当了捧哏的角色。
“因为现在那宫中……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另一位的，上秦的第三皇子殿下。”
吴家的孩子，在被确认拥有继承鬼神道的资格之后，灵魂会在出生之时被切割下一小部分制成命灯，供奉在祖庙之上，并在血祭夜之后伴随着仪式归还己身。
因此，上秦对于两兄妹的逮捕力度一直不强，毕竟成人之仪当日，命灯中的鬼火会自动锁定吴缺的所在位置，“家人”只需要将他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抓回来就行，
他们甚至可以借助命灯鬼火，用泥偶石胎凭空再捏造一个“吴缺”的假身端坐在皇宫之中，代替真身在外的他完成应尽的义务。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的一切逃亡都毫无意义，就算吴缺带着小四儿逃出国门，他们面对的将是一整个国度每分每秒永无止境的追杀，他将毫无胜算。
“因此，皇宫我是必须回去的，皇子身份的我接触不到命灯，但潜入百花典的小三儿，却可以接触那个由命灯构筑的假身。”
吴缺将最后一张丹青吹干，满意地收入了画篓之中，几位姑娘也才从故事中惊醒，胡菁立刻满脸戚容地看着吴缺：
“主子……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不会是要灭口吧？”
“放心，你这么蠢，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