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烦恼与喜悦（一）

少年继续向前方走去，在一颗大树旁，他看到一个英俊庄严的男人，那人有着乌亮的黑色长发，右手食指上戴着一个金色的指环，在他深邃的眼中，似乎倒映着无数星辰与世界之影。

这正是之前与他同行的那位觉者，少年走上前去，对他如是说道：

“您在此相候，是为了等我一同前行么？”

觉者微笑的答道：

“您要离去，我怎能不来与您道别呢？就从这开始，请让我陪您走一段路。”

觉者刚说完这句话，树上却传来一声哀鸣，只见一只死鸟，从树上掉落下来，那鸟一动不动的躺在树下，浑身上下的羽毛都被拔光，看上去凄惨极了。

觉者静静的看了看这只死鸟，随后便对少年如是说道：

“这种鸟儿，人们叫它拔羽鸟，之所以如此称呼它，因为它们有着拔下自己羽毛的习性。

当它们展翅高飞，却遭遇暴风雨的时候，它们便躲到安全的地方，而后愤愤的拔下自己的羽毛；当它们为了筑造鸟巢寻找材料，最终却一无所获时，它们也沮丧的拔下自己的羽毛；当它们与邻近的鸟儿争斗不休，最后战败而逃的时候，它们也悲伤的拔下自己的羽毛。

这只鸟儿，看上去真是年轻，可对于那些拔羽鸟来说，它倒是一位真正的楷模！”

少年看着这只凄惨的鸟儿，不禁于心中想到：动物总有许多天敌，这些鸟儿的天敌，却是他们自己烦恼的意志。

待他们为死鸟做完祷告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候天上飞过一道奇异的身影，一只美丽祥瑞的大鸟从天空中飞过，而后竟降临在他们面前，只见那大鸟咬下一根闪闪发光的羽毛，将其交给觉者，待觉者微笑着接过这跟羽毛之后，那只大鸟便又立刻长出一根更加美丽的羽毛，发出一声喜悦的鸣叫，朝着天边飞去了。

看着大鸟离去的身影，觉者如是说道：

“在东方的国度里，有一种叫做彩凤卡姆依的神兽，据说，它拥有一身闪闪发光的羽毛，在它的尾翼上，长着七种颜色的尾羽，在一年的第一个季节里，它便从大陆的东边，直直的飞到大陆西边，为一路上的生灵带来平安与喜悦，直到它飞回原点，它所飞过的天空中都蔓延着美丽的彩霞。

那里的人们对我说：彩凤卡姆依是一位喜悦的女神，凡它飞过的地方，必留下七色的彩霞；彩凤卡姆依是位热情耿直的姑娘，凡遇到喜爱的人，它便拔下自己的羽毛，赠予那人，向他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身上也长回一根更加美丽的羽毛；彩凤卡姆依是位生命永驻的少女，它们始终发出清脆悦耳的喜悦啼鸣，当它们走到临命中的时候，它们的身体缓缓消散，它们的灵魂却化为一道七色的彩虹，当一千零一个人走过这道彩虹，并为之展露笑颜时，彩凤卡姆依便迎着人们的欢笑，从彩虹中复苏而来，成为又一只崭新的小彩凤卡姆伊。”

听到觉者的话，少年不禁如是想到：喜悦的意志从天空的东边蔓延至西边，也彻底流入彩凤卡姆依的灵魂之中。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却看到前方，有两只奇怪的蛇，那两只蛇紧紧缠绕在一起，互相撕咬着对方的身体。

觉者看了看这两只紧紧缠绕的蛇，对少年如是说道：

“这是一种叫做缠绵蛇的奇特动物，它们越是深爱彼此，便越要互相缠绕起来，令对方感到窒息；它们越是喜爱对方，便越要互相撕咬对方的身体，令对方感到疼痛；它们越是互相祝福，就越用毒牙分泌许多毒液，将毒液注入对方的身体，据人们说，这种蛇类也会爱上人类，以及其他的动物，可除了它们的同类，这些渴望窒息与疼痛的家伙，谁也难以接受它们的爱。”

听到觉者的话，少年不禁于心中感叹道：这些蛇类，它们的灵魂之中，生来便带着疼痛与毒牙，便也只给予他人烦恼与痛苦的爱。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却在道路的前方，看到一个奇异的场景，许多鸟儿在空中盘旋，嘴里发出轻快的鸣叫，许多形态各异的小动物也从洞穴里走出，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些猛兽，也露出乖驯的模样，发出喜悦的咆哮。

它们都围绕着一个奇特的动物，这动物像龙，又有着马儿的蹄子；这动物像马，却又有着龙的头颅与尾巴。

觉者看着眼前的场景，对少年微笑着说道：

“在东方的国度里，有一种叫麒麟卡姆依的神兽，这种神兽能够翱翔于天穹之上，却更喜欢奔跑在山林之间；这种神兽能够接受许多人们的供奉，却更喜欢行到一切有生灵的地方，为它们带来祥瑞与喜悦。

那儿的人们对我说：凡麒麟卡姆依走过的沙地，必长出盎然的绿洲，那些绿洲的地下涌出的清泉，几代人都取之不竭；

凡麒麟卡姆依游过的河流，必有鱼儿们举行热闹的庆典，吐出彩色的泡泡，欢庆它的到来；

凡麒麟卡姆依行至的山林，必聚集许多生气勃勃的野兽与精灵，它们以热烈的喜悦，簇拥在它的身旁；

凡麒麟卡姆依飞过的天空，必聚集许多绮丽的喜鹊，它们用身体驾成彩色的桥梁，待麒麟卡姆依踏着美丽的彩桥而去时，便才回到它的居所，当许多生灵再次呼唤它的时候，它便又乘着鹊桥再度降临。

麒麟卡姆依，用深刻无比的喜悦，爱着一切大地之上的生灵，唤醒一切地方的生机与活力，人们如此赞颂它：麒麟卡姆依，活力的主人翁，爱与喜悦的使者，行于灵魂之中的甘露与食粮！”

听到觉者的话，少年不禁于心中感叹道：

“如此深刻的喜悦，如一条直抵灵魂的清流，令所有为它所爱的生命，都于自己的灵魂之中，发出喜悦畅快的啼鸣。”

觉者与少年继续向前走着，却在前方看到一棵奇怪的大树，只见它的根胡乱的长着，有的扎在岩石里，有的缠绕着自己的躯干，有的甚至蜿蜒到自己的树梢之上，还有它茂密的枝桠，竟也如同一个发了疯的女巫的长发那样，杂乱的交缠在一起。

觉者看着这棵奇怪的大树，对少年如是说道：

“这种树，人们称其为疯魔树，据人们说，这些树是一些发了疯的恶魔变来的，这树想要生长的更高，它们的根却不愿向下深入，而是四面八方的胡乱扎着；这些树想长的更加繁茂，它们的枝桠却不愿向阳光伸展，而是更加缭乱的随意生长着；它们常常将自己捆的难以动弹，待它们艰难的挣脱自己的束缚时，便又继续胡乱生发着，直到他们的枝条再将自己缠绕起来。”

听到觉者的话，少年于心中默默感叹道：这颗树，不愿不明不白的生长，却也难以找到生长的理由，这岂一个疯魔或魔树呢？这是一切烦恼的本性。

他们越过这颗魔树，继续向前走去，这时候，在道路的前方，他们看到一个极为美妙的场景——许多鸟儿飞临在一个男人身上，一些颜色艳丽的昆虫围绕在他的脚边；天上明明弥漫着许多彩霞，可阳光却穿越云层，愉快的打在他的脸上；一阵从西边吹来的大风，掀起许多尘土，可在触到男人身上时，却变为一阵柔腻的微风，轻抚而过，尘土也泛着微微的光芒，缓缓落回地上，那人竖起一根食指，向空中横划出一个“一”字，彩霞便分散开来，从云上奔来一只似龙似马的俊兽，男人转过头，对他们展露一抹微笑，随后便乘上龙马，飘然离去了。

少年心中有些惊讶，他曾在某个深谷之中，见过与之相似的场景。

待那男人离去之后，一旁的觉者对少年微笑着说道：

“在东方的国度里，曾有一位名叫伏羲卡姆依的神灵，据人们说，当河水倒灌而出，天空被撕开裂隙，大地也剧烈摇晃之时，他便骑着圣兽龙马，从一条名叫洛水的神河中赶来，人们只见他竖起一根食指，在空中横划出一个‘一’字，河水便回到原位，天空的裂隙便愈合如初，大地也变得安宁起来。

人们跪拜在他的脚边，祈求他的开示，只见那位伏羲卡姆依，仍然竖起一根食指，对人们如是说道：

‘天空的喜悦是一，得到这喜悦的一，天空便澄澈起来；

大地的喜悦是一，得到这喜悦的一，大地便安宁起来；

万物的喜悦是一，得到这喜悦的一，万物便活泼起来；

你们的喜悦也是这一，待你们寻回这喜悦的一，你们便也再度回归于她，回归于你们灵魂的喜悦。’

说完这些话，那位伏羲卡姆依便骑着龙马飘然离去了。”

听到觉者的话，少年不禁于心中感慨到：多么美妙和谐的身姿，多么赤诚坦率的教言，回归于灵魂之中喜悦的一，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

行至此处，觉者停下脚步，便正要与少年道别，这时候，一些信徒从山下赶来，他们跪拜在少年脚边，期望他在临走之际，能给予他们一些告言。

少年听着他们的祈求，又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微笑的看着这些信徒，对他们轻轻竖起一根食指。

就在那些信徒皆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的时候，一旁的觉者对他们微笑着解释到：

“谁能以一抹笑容，贯穿整个灵魂的喜悦呢？这样的人，神灵便给予赐福！”

听到觉者的解释，信徒们纷纷露出感动的神色，向少年恭敬礼拜，而后满意的离去了。

待那些信徒离去之后，少年微笑着对觉者说道：

“悉达多，在这离别之际，您的陪伴真令我感到高兴，于永恒的活火之中，我们绝非第一次相见，在此之后，在千百年后以及更遥远的未来，命运的网与意志的火焰，也将使我们再次相连！”

悉达多也微笑着点点头，对少年如是答道：

“您的道路已成，我不必为您祝福什么，只希望在遥远未来的某一刻，我们能迎来更加美妙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