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孩的关心

苏郁双手的皮肤白皙紧致，身体是如此的轻盈，甚至她的胃部都能感受到因饥饿而产生对食物无限的渴求，她穿着一件印有动漫人物大头的白色T恤和到膝盖的纯灰色短裤，露出的小臂和小腿都因紧张而冒出鸡皮疙瘩。

教室的讲台靠窗，在被她的行动打断上课之前，夏老师正在准备播放课件，夏老师停在鼠标上的手指不注意按了播放键，讲台正中的投影开始播放影片。视频里几个蔬菜水果穿着洋服优雅地跳着交际舞，随后几只小强嚣张地推开了宴会厅的门，边跳边唱道：“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苏郁对这个视频有印象，据说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广告片，第一次在大学一年级的选修课上看见时，她感觉跳舞的蔬菜水果真的好诡异。

被撞的大腿上的痛是如此的真实。阶梯教室里很闷，梅雨季节里浓重而浑浊的湿气透过她的T恤，渗入她的毛孔，蚊子飞过她的耳边发出“嗖”的一声，右手的手机还因为有新消息发出一声震动，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她冲着教室的大门跑了出去，蒸腾的热气滚打在她身上，她记得出了大门左拐一百米就是教学楼出口，出口往前走三十米右拐就是学校的主干道，两边梧桐树叶投下的阴影落在她T恤外裸露的胳膊上，让她感受到毛玻璃划过般的刺痛，她的头也跟着眩晕，一切都那么熟悉，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

为什么她会回来？一一又在哪里？

她看着发灰的天空，感觉愈发阴沉的天幕、法国梧桐粗壮的树干和心型的叶子都在不断向自己压来，嘈杂的声音不断放大又变得模糊，最后她的耳边再次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响，她喘不上气，又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混在中间叫她。

“苏郁！苏郁！”

一个女孩跑到她的面前，她有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头发，一双大却无神的黑眼睛，左眼下有一颗明显的泪痣，身穿一件一直到脚踝的靛蓝色棉布长裙，看起来漂亮气质却略显冷淡。

苏郁觉得她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其实她的脑子里瞬间充斥了太多想法，像是有什么在脑子里爆炸了，她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整个身体如被风吹落的败叶直直向后倒去，但她没有感受到身体砸在地上的疼痛，她落入女孩柔弱的胸脯里，她的身体顺着女孩僵硬的身体下滑直到枕上女孩的膝盖，她正对上女孩黑色的眸子，那里面有淡淡的关切，她忽然觉得女孩的眼神没那么冷漠。

大概五分钟后，女孩递给苏郁一瓶纯净水，自动贩卖机里的水是冰镇的，苏郁被水瓶冻得打了一个颤，她仍旧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右手忍不住去抓自己右边的锁骨。

2025年的3月30日这天，她和罗芳苓吵架后抱着一一出了家门，到大悦城里遇见那对可疑的男女，从这里就开始不对了。

难道猴脸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袭击金发女，她只是被卷了进来？那么金发女为什么跟她说“快逃”？金发女的手里又为什么有罗芳苓的黑色笔记本？她又怎么会回到十年前？

那男人拥有一张古怪的猴脸，身高接近两米，女人拥有耀眼的美貌，好像是有斯拉夫血统的俄罗斯人。如果她之前见过那对男女，就算只一次也不会轻易忘记。

女孩看到苏郁的双手在发抖，姣好的五官变得惶恐，左耳忍不住拽了一下耳垂，苏郁的耳垂很大，正中还有一颗棕色的小痣。女孩从苏郁的手上接过了水，帮她拧开了盖子重新递给她。苏郁忽然感觉自己很渴，她甚至都没有道谢，接过水瓶之后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冷水让苏郁清醒了一些，她注意到自己和女孩并肩坐在沁海食堂旁边的长椅上，苏郁记得里面一荤两素的套餐只要8元，她在教学楼上完课总是直接拐到这里吃饭，她会比朋友早到，每次都帮朋友点好一份鸡蛋火腿炒面，如果她真的回来了，那么她的朋友也……

现在离中午吃饭的时间还早，食堂里静悄悄的，主干道上也空荡无人，只能听见梧桐树上布谷鸟发出布谷布谷的叫声，耳边轰隆的声响已经散去，反而让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无论她是因为什么穿越过来，她都必须要回去。过去已经无法改变，而一一在她怀中的坠感却那么的清晰，她一个人回来，一一却不知所踪，如果一一还在那里，那个长着猴脸的男人觉得一一太吵了……她好像听到了陷入黑暗之前，周围传来的一阵阵惨叫之中混着一个婴儿的哭声。

“你哪里感觉难受吗？我送你去校医院。”

女孩的说话的语气有点居高临下，与其说是征求苏郁的意见更像是通知，苏郁记得自己这个年龄时跟人说话的态度也差不多如此，就算面对比自己大十岁、大二十岁的人，也感觉对方不过是无聊且话多的大人，多一点人生经验也没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

“我没什么事，就是教室里太闷有点喘不上气。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回去上课吧。”

女孩还是坐在她的身边，像天鹅理顺羽毛一般理了理棉布长裙的裙摆。

“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说要陪你去医院，本来也不用再回去上课。你要是不想去医院，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女孩她习惯快速做出决策，这和喜欢收集所有信息权衡利弊后做出结论的苏郁很不一样。女孩的眼神也很坚定，一点也没有首次交谈时的那种窘迫。

苏郁还是想不起同学里有这个人，不过阶梯教室上的广告学选修课本来也是四个班一起上，有两个班甚至是不同年级的，她不认识也很正常。

女孩大概也意识到她的疑惑，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程佳静，是13级测控2班的。我的座位就在你旁边，不过是隔了一个过道。我知道你叫苏郁，咱们周五下午总是一起开会。”

苏郁是14级通信工程专业的，程佳静是她的学姐，两人都是通信学院的。周五下午是通信学院团支书的例会，辅导员组织学院里所有团支书一起开会，苏郁为了开完会快点去图书馆占座，每次都坐在阶梯教室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老师说完散会直接就冲出去，完全没注意谁和自己一起开会。

蝉鸣、鸟叫、树枝拉着树叶摆动、年轻的女孩的关心，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明晰，她却感觉回家的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受不了这里的一切，蹭的一下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但她的后背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天色如老房子墙壁一般灰蒙蒙，手中紧握的水瓶里的水因她站起的大动作而摇晃，倏地，水不动了，翻起的水浪静止在空中。

不仅仅是水，眼前的程佳静大长着嘴，维持着要站起来却没有站起的姿势，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就那么凝结在风中。

苏郁无意瞥了一下身后，看到的场景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