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意
刘朔轻轻地合上课本,缓缓地从教室后门走出去。一出门,他就看见李文和席昌盛两人已经倚靠在外面的栏杆上,显然已经闲聊了有一阵子。
“经济史的课真是无聊啊。”李文看见刘朔走出来,不由得嘀咕:“下课都不积极,坐在那干嘛呢?”
“只是觉得有点心烦。”刘朔淡淡答道。
孙方宏也快步走了过来:“你们上课的时候听到前面人议论了没有?关于那个咬断人手指头的女生。”
“没有,我在看手机。”李文说,“说了什么?”
“据说那名女生的辅导员向学校汇报,自从那晚她离开寝室去南操场后,就失踪了。”
“失踪了?”刘朔皱眉道。
“对,关键是……”孙方宏压低声音,“据那女生寝室里人说,女孩离开寝室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天蓝色连衣裙。”
“那不就是我们在树林里发现的那个女孩?”李文一惊,“确实是同一人。”
“送到医院的时候,她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席昌盛捏着下巴说,“但既然是我们把人送过去,医院一定会先联系成大。”
“这样的话,医院必定会将女孩的状况反馈给学校,以便学校进行内部传染源排查。”刘朔缓缓说,“现在学校对她的异常情况一定有所了解,但我们目前没有接到校方的任何消息,实在奇怪。”
此时,上课铃声忽然急促响起。几人只得暂停讨论,匆匆进了教室。
这节是世界通史课,王老师站在讲台上,依旧用那毫无波动的语调宣讲着枯燥乏味的内容。
教室里的气氛沉闷,台上的学生们脑袋垂下去大半,很多人看上去都在思虑着毕业后的出路,显得有些心情沉重。
昨天,几人大肆采购后,一整夜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今早醒来后,刘朔凝视着阳台上堆积的水和食物,不由得一阵恍惚。
刘朔坐在窗边,托着腮帮子,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
此时,一只黄雀正扑扇着翅膀,轻盈地停留在树梢上,仿佛在展示着自由的美丽。
窗外的榕树苍劲挺拔,繁茂的枝叶在春风中簌簌摇晃着身子,配合着鸟儿清脆的啁啾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清爽自然。
刘朔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凝视着窗外,目光在枝杈间游走,直到那只黄雀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只黄雀。看上去,黄雀似乎只是因为春风的吹拂而颤抖,但渐渐地,他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黄雀的颤抖变得越来越猛烈,仿佛在经历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或挣扎。
刘朔的困顿精神瞬间振作起来,他坐直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只黄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数秒的猛烈颤动后,黄雀突然周身一僵,停止了挣扎,从树梢上笔直跌落,消失在刘朔的视野里。
他浑身一激灵,只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那萧条的枝头。
席昌盛敏锐地察觉到了刘朔的异样,他正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讲台上正在讲课的王老师却忽然满脸不耐地说:“所有人先自习,我接个电话。”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阵响动声响起,席昌盛趁此机会扭过头来,看着依然盯着窗外的刘朔,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刘朔一愣,他蓦地从窗外的景色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回答:“啊,没有,我…我大概是眼花了。”
话音刚落,王老师大步走回教室,但并没有走上讲台,而是站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全班学生,然后满脸严肃地大声说:“帮你们辅导员传句话,所有人现在立刻回寝室,注意,是直接回寝室,不允许离校,也不要在校园闲逛,今天下午暂时停课,明天上不上课等学校通知。”
台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老师则兀自离开,留下了一教室困惑的学生。
几人走出教学楼后,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象异常热闹。原本以为只是这栋楼的学生在骚动,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联通一体的四个教学楼内,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同一时间倾巢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李文满脸疑惑地问道,“难道全校停课了?”
“我去问问情况。”孙方宏自告奋勇地说。见其他人没有阻拦,他立刻朝班长的位置跑过去。
班长叶伟和导员的关系非常密切,通常有任何新的消息,他总是第一个知道。
几分钟后,孙方宏小跑着回来,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和神秘。“听说校内有小规模斗殴事件,已经有几个老师赶去处理了。”他气喘吁吁地报告,“但这是叶伟私下问导员的,学校层面还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
“打群架?”席昌盛有些不解,“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啊,有必要停课吗?”
刘朔则四处观察着周围的同学。大部分人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反而因为下午不用上课而显得心情愉悦。他们或说或笑,仿佛这是一个意外的假期。
“那我们现在是回寝室还是去食堂吃午饭?”李文又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刘朔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还早,还没到饭点。
正当他准备回答时,人潮中突然传来一声失望的呼喊:“食堂关门了!”
这声呼喊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冲天的抱怨声。
刘朔四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安和异样。他们当机立断,决定避开这拥挤到几乎无法移动的人潮,迅速选择了旁边的一条小径,快步往寝室走。
途经“小熊商超”的时候,刘朔随意一瞥,竟发现店里竟然空无一人,门口的玻璃门把手上已挂上了粗重的铁锁。
刘朔定睛一看,店内的大半货架上竟然已空空如也。
“不对劲。”回到寝室后,走在最后的李文迅速关门,拉上插销,又反锁上防盗锁,动作一气呵成。
“我也觉得。”席昌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只是停课就算了,食堂也没人,就算是聚众斗殴也绝对不至于。”
刘朔快步走到阳台,往下俯视一眼。
他所在的楼栋处在成筑大学东大门进门的右侧第一排,顶楼的优越位置使得他的视野相当清晰。此时,正可以看见生活区的其他楼栋正在缓缓吞纳回寝的学生。
“你看东门。”席昌盛也走过来,朝东门的方向扬扬下巴,“果然不是停课那么简单。”
东门门口此刻正徘徊着数名保安,正在一一将打算离校的学生劝回。
“那是唐健,他没回去?”李文指着楼下惊道。
刘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同班的唐健。他自大二开学起便不再住校,而是出去租了房子走读。
看来,他今天也被挡在了校内。
一刻钟后,在连续收到辅导员的五条提醒信息后,刘朔再次从阳台探出头向下扫了一眼,往日热闹的校园道路上此刻几乎已看不见人影。
他轻叹一声,再次翻看导员发来的信息,虽然措辞稍有差异,但基本表达了一个相同且紧迫的意思——
“立刻回到寝室,不可擅自外出!”
他按灭屏幕,抬头向前方望去,对面的十几栋寝室楼的阳台上,都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伫立着,他们或低声交谈,或默默注视着校园。
不用说,背后的其他寝室楼也必定是这样。
刘朔举目四望,视野之内尽是海海漫漫的面色迷惘的男生女生,似乎全校的学生都从室内走上阳台,讶异于这看似空无一人,又实际上人潮汹涌的奇景。
刘朔见此情景,缓缓转身回到寝室,打开电脑想要寻找一些线索或消息。
无奈今天校园网的速度异常缓慢,看着屏幕上持续旋转的鼠标光标旁的加载圆圈,他的心中逐渐涌起一股烦躁感。
数秒钟后,他果断打开手机热点,开始浏览成筑大学论坛,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围上来,盯住他的屏幕,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刘朔搓着鼠标滚轮,快速地往下滑动页面,但令他失望的是,一路看下去,所有的帖子都还是一如往常地在讨论校园八卦,并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内容。
忽地,席昌盛眼神锐利地指着屏幕上的某处:“校园论坛怎么会有这种帖子?”
刘朔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他的目光紧紧盯住了那个帖子标题:
《转发,老家附近的小吃街,女孩被当街啃脸,好可怕》
他的心猛然一跳,这个标题所描述的内容显然很可能与现在的异常情况有关。
“先看看,该不会是在搞噱头吸引关注吧。”李文也急切地催促着。
刘朔迅速点进帖子,找到附带的视频点开。
视频明显是截取自某家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画面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还有明显的噪点。
视频中,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孩正独自坐在路边摊的桌前吃饭,前一分钟一切如常,直到一个步履缓慢、身影显得有些佝偻的中年女人从画面边缘的小巷中蹒跚走出。
女孩好奇地看向中年女人走来的方向,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但并未采取任何明显的防备动作。然而,随着中年女人的逐渐接近,女孩开始变得警惕起来。她站起身,脸部表情紧张,似乎在不断地出言制止中年女人,试图让她保持距离。
但中年女人似乎对女孩的警告充耳不闻,仍然颤颤巍巍地向前挪着步子。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五米之内时,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慌忙抓起桌上的手提袋,企图以此作为撤退的掩护,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人瞠目结舌。
中年女人猛然爆发,加速向前一扑,狠狠将女孩扑倒在地。尽管女孩剧烈地挣扎,但中年女人似乎毫无所动,她无视女孩的反抗,张开嘴对准女孩的面部狠狠咬了下去,全然不像是人类的动作。
视频在关键时刻卡顿了两秒后,又恢复流畅,只见伏在女孩身上的中年女人缓缓抬起头,她的动作异常夸张,头部扬起的角度极大,仿佛在向天空展示着什么。
她的腮帮子反复鼓动着,嘴里大概正在咀嚼着女孩的血肉,野蛮凶狠的姿态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而正捂着脸大声呼救的女孩,虽然视频画面模糊,但仍看得见她瞪大的双眸中流露出的极度惊恐和痛苦。
数秒后,中年女人再次低头,又一口咬在了女孩的脖颈处,这一次的力度比之前更甚。女孩的双腿剧烈地扑腾了几下,随后身体的动作便微弱了许多,她的生命正在被残酷地吞噬。
周遭围观的路人和食客也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纷纷四散而逃,生怕自己也成为中年女人的下一个目标。
刘朔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直到画面定格。
他缓缓地抬起头,扭头看着身后紧拧眉头的三人。
忽地,一阵清脆嘹亮的喇叭声从楼外传进来。
“所有人,不许离开寝室!不许串寝室!稍安勿躁,静候通知!”
李文探出头看。成群结队的戴着红袖章的教师正站在校园主干道上,看样子,似乎正在快速进行分组。
“看这规模,可能全校老师都在这了。”席昌盛推了推眼镜,“他们在做什么?”
“可能是接到了什么任务。”刘朔说,“能出动这么多人,肯定和聚众斗殴无关。”
“我们不会真猜对了吧……”李文喃喃道。
就在这时,几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查看自己的手机屏幕。
随后,他们的脸上逐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毫无疑问是一条统一发送给成筑大学所有学生的信息,措辞繁琐,内容冗长,一言蔽之,唯有二字:
“封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