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生意买卖历来都是谁先张口谁就先输一程，这个道理重萧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不管那个老掌柜怎么问，他就是不松口，只管逼着让老头先开价。
老掌柜也是个老江湖了，在没摸出重萧的底价前，他也不想先开价。但是现在看着这个少年站起来就要走，自然是不能再抻着了，这眼看就要抻段了。
于是一咬牙，说道：“我给郎君出三十贯。”他开出了个低价，想看看重萧怎么办。这少年万一要是个外行，这不就捡漏了吗？重萧一听，直接笑出声了。
真是人老奸马老滑，你想出个低价等我一还价，你就成交，想的倒是挺美。
“看来老掌柜还是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呀，货卖识货人。既然老翁不识货，也就多说无益了。你可知道此物到了长安西市上是个什么价格？”说完重萧直接走向门口，头都没有回。
老掌柜急忙道：“郎君且慢。”
走到门口的重萧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老狐狸，就不信你不上钩。”
重萧一只脚已然要跨出门口，回头故作惊讶的问道：“老翁还有话说？”
那老掌柜的脸涨成一副猪肝色，说道：“郎君莫急，可以在商量商量。”
老掌柜又将重萧请了回来坐定，唤来刚才的小伙计，耳语几句，那小伙计听后径直回了后堂。
不一会小伙计端上了两碗浆水和几样点心，老掌柜笑道：“既然郎君想要出手此物，而且价格不菲，我怕自己不能做主。不如郎君稍坐片刻，待我请府里主事之人前来如何？”
重萧知道这是要找拿事的正主儿来看货了，看来这老头今天是要势在必得了。
于是端起浆水喝了一口，说道：“然也，还请速回。”
老掌柜一听，赶紧起来告辞，去了后堂。重萧看着老头消失的背影，心里琢磨，这么大的产业，背后主家必定是门阀世家。不知道这家主人是哪个权贵，说不定还是自己知道的哪个历史名人呢？
看着桌子上美味的点心，重萧食指大动，来到唐朝十几天了，总算看到了大唐的精致美食。于是坐在那里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一旁的小伙计看的十分惊讶，鄙夷的眼神藏都藏不住。重萧才不在乎小伙计异样的眼光，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过一会，忽然想起什么。对那小伙计说道：“在准备一份浆水和点心，给门口那人送去。”说着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刘二郎。
小伙计心想这位小爷还真是好大的谱儿，自己连吃带喝就算了，现在还要我们伺候你的随从。但是看到刚才老掌柜再三挽留这位郎君，他们也不敢怠慢。
于是又赶紧跑回内堂准备了一份，给门外的刘二郎送去。虽然重萧和刘二郎穿着的都是一样的农户打扮，但是这个小伙计就是觉得这二人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一下子就让人把他们俩区别开了。
重荻吃饱喝足以后，就静坐在那里，也不与人说话，闭目养神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那位老者从后堂回来，在他前面还有一个戴着围帽的女子。体态婀娜，身材丰腴，走起路来轻轻柔柔的。虽然围帽四周的纱幔遮住了大半个身体，但是重萧还是能看的出来，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那老掌柜对待女子十分的敬畏。
而且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一般官宦家的内眷，因为重萧看到她走路时隐隐约约露出的绣鞋上，竟然是金丝绣成的花样。
在这个时代，一般官宦家这个年纪的女眷平时可是不会穿着这样的绣鞋出门的。
所以重萧断定这个女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至少也是皇室郡主或者是郡君。
三人坐定，老掌柜开口道：“我家小姐想看看郎君的宝物，未知可否？”
买主要看货，哪里还有什么不能，一会掏了钱东西都是人家的了。
重萧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玻璃罐，这次他端端的放在了桌子上，让二人看的更加清楚。
那围帽女子刚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罐时，身子微微的前倾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神态。
厅堂里三人都未说话，就这样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一福，没有说话，便回了后堂。
整个过程，那女子一言未发，重萧也是一言未发。气氛看起来十分诡异，但重萧知道，这个生意已经谈成了。
接下来就是由他开价了，不管多少应该都能成交。
待到女子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老掌柜开口说道：“未知郎君意欲作价几何？”
重萧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千贯。”
这个价格在重萧看到那双绣着金线的鞋子时，他心里就已经想好了。老掌柜刚刚端起的浆水碗，忽然就是一斜，碗中的浆水大半碗都洒在了老掌柜的长袍上。
重萧看都没看老掌柜一眼，依旧半闭着眼睛，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老掌柜气愤的将碗墩在桌上，正要开口驳斥，重萧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
现在整个谈判的主动权已经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了，怎么还会给这老头开口还价的机会。
重萧稳稳的盯着老掌柜的双眼，停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老翁可知道这样品相的琉璃，在西域波斯的价值几何？而且我敢说，整个西域你也找不到一样的第二件。就是在琉璃的原产地大食国，一万件琉璃也不一定能出一件这样的品相。你觉得一千贯还贵吗？”
说完，重萧又一次恢复成了神游天外的样子，也不在看老头一眼。“那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重萧淡淡的道：“一千一百贯。”
“你怎得坐地起价，真真不为人子。”
“一千两百贯。”
“你……你……”
“一千三…………”
“好，好，就一千两百贯。”
老掌柜连忙打断重萧的话。本来想再压一压价，也好在主人面前长点脸面，谁知道硬生生又多出了两百贯。
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倒好了，里子面子都丢了。
重萧偏头看了老掌柜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就书写契约吧。”
然后重萧对刚才那个小伙计说道：“你去把门外那人请进来，东西是我送给他的，应当由他与你们签定契约。”
老掌柜和小伙计一听，人都傻了。敢情你不是卖主呀，那你在这里瞎掺和什么。害得我多出了那么多钱。
不一会，刘二郎进到厅堂来，重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了。当听到一共卖了一千两百贯时，刘二郎整个人都呆住了，不要说见过这么多钱，就是听，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钱呀。
老掌柜是个业务熟练的人，也就两刻钟的时间，一应手续就全都办妥了，只是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现实问题。
唐朝的货币只有黄金和铜钱两种，普通百姓不能使用黄金，只能使用铜钱。
一贯铜钱大概是六斤多，现在重萧有一千两百贯，也就是七千二百斤，他们的一个牛车根本拉不了。
老掌柜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准备看看这二人怎么把这么多钱拿回去。好好出一口刚才谈判时受的恶气。重萧哪里会给他那样的机会，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对老掌柜说道：“给某家两百贯现钱，剩余一千贯替某家送去永昌质库，某家要把这些钱存在那里。”
老掌柜一听，都要吐血了。自己家开的就是质库，而且与那永昌质库还是竞争关系。现在要把这么大一笔钱送去他家，这样的话，以后自己家的质库也不用在这蓝田城里混了，直接关门大吉算了。
想到这里，他一脸难堪的看向重萧。重萧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不正在等他自己开口呢。“郎君，不如就将剩余的一千贯存到某家店里。某家这店在长安城里也有分号，郎君将来要是急用钱，也可以在长安随意取用。岂不方便。”
重萧假意为难，“只是那永昌质库，抽水便宜，不知贵店抽水几何。”
唐朝的质库，类似于后来的当铺和钱庄的合体，可以做财产抵押，也可以存放现金。只是存放现金时要收取一定的保管费，叫做抽水或者是汇水。
老掌柜心念一动，他现在和这少年打交道已经有了经验。如果说要收抽水，这少年必定转头就走。不如不收他的抽水，这样等于只用了两百贯现钱就买到了这件琉璃宝物，至于其他的一千贯，想来也不会是一次取用，放在店里，还可以在放出去吃些利息，这样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于是笑着说道：“既然郎君信任，那还要什么抽水，你随时取用便可。”
重萧满意的笑了，“那便写就凭证，让二郎画押即可。”
老掌柜先是一喜，随即觉得哪里不对。转念一想，原来这少年从一开始就打的是这般主意呀。而且还一步一步让自己按照他的谋算走了进去。
老掌柜仔细的看着这少年清澈的眼睛，仿佛想看透这双眼睛背后的面容，但是那微弯带笑的双眸始终清澈如初。老掌柜轻叹一声，他怎么也看不透彻，一个少年人，怎会有如此心机，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过了半晌，老掌柜对着重萧做了一个叉手礼，说了一句在其他人看来没头没脑的话。
“果然好手段。”
重萧也是会心一笑，还礼说道：“老翁过誉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二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了两句没有来由，又云里雾里的话。
一应手续全都办妥了后，有店里的伙计，用车将两百贯铜钱和这二人一起送出城去。
在二人走出店门的时候，就在这家店的三楼露台上，一个面容姣好，气质高贵的丰腴女子，正在看着这二人。
她的鞋子上那只用金线绣成的鸾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像是要振翅飞翔一样。她身后的矮几上，放着一个奢华贵气的锦盒，那只用现代工业化生产的玻璃茶叶罐，就静静的躺在里面。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