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的故事
“你是谁？救命啊！……放开我！”
我突然听见了萧京西的求救声。
我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就想起了那个躲在楼下打电话的人。
我迅速朝着楼下奔去，看见几个男人抓住了萧京西。我冲过去想要救人，但我刚伸出手，背上就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倒在地上，看见有人提着铁棍走到我面前。我的意识渐渐失去了，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我面前的一双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时，萧京西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我看见一辆车疾驰而去，我想站起来，但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突然，我感觉有人提起我，像丢一条死狗一样，把我丢进一辆车里。
车子一路疾驰，我透过车窗努力分辨外面呼啸而过的景色，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是朝着市中心开。
很快光线就变得斑驳起来，车子也开始颠簸起来。
一路可见，四周多是民建房，低矮且杂乱无章，满是足浴中心、桑拿店之类的五颜六色的招牌。
我很疑惑，这辆车真的开到了市中心吗，怎么看起来更像是郊区？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几个人把我从面包车上拉扯下去。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墙壁上到处可见一个拆字，可是看起来却是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我突然发现萧京西也一样被人提着。
这帮人把我们带到了一家足浴店里，门口站着几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似乎对我们的出现司空见惯，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我跟萧京西被带到了二楼，直接被粗暴地丢在了地上。我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面前的沙发上，西装革履，一尘不染，梳着油背头，嘴巴上留着一撇胡子，手里夹着一根雪茄，手指上戴着一个晃眼的大钻戒。
他低下头，忽然看着我问道：“你叫杨翔？”
我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抽了一口雪茄，将烟吐到我脸上。我强忍着咳嗽的冲动，听见他说道：“我兄弟临死前一直念叨着你，我觉得我应该见见你。”
兄弟？我心中一凛，大概率是胡山场。
他继续说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志伟，金鼎会所就是我开的，现在被警方一锅端了，这让我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万吧！”
看来我的身份还没暴露，我稍微松了口气，同时也明白，现在的我，正处于另一种凶险之中。
虽然周志伟说话不急不缓，但我知道这种人都是笑里藏刀的阴狠角色。
他掏出萧京西身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在茶几上，不再看我，转而看着萧京西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地盘？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地盘散货？”
萧京西瑟瑟发抖。
周志伟将萧京西包里的毒品拿出一包打开，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朝着旁边招了招手。
很快一个年轻的女人就走了过来，扑过去将他手上的白粉吸了进去。
那个女人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身材婀娜多姿，但她吸食完白粉之后，那副神情却让我作呕。
“纯度很高，比我们的货好十倍！”
周志伟很迟疑，他不可置信地自己也尝了一点。很快，他的神情就跟那个女人一样扭曲起来。
良久之后，摊在沙发上的周志伟才恢复过来，他慢慢地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东西。我本来以为是胡山场的原因，让那些烟鬼不买我的货，原来是因为你们的货太好了！”
萧京西哭得愈发大声。我知道周志伟不会放过我们了。
果然，他再次问道：“你们老板是谁？我觉得我应该见见你们的老板，这种好东西不应该私藏，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萧京西惊恐地摇着头。但很快，在周志伟的指示下，他的马仔就狠狠地抓住了萧京西的头发。哪怕剧痛已经让她面部扭曲，但萧京西依然紧咬着嘴唇。
我意识到，萧京西的上线一定是一个比周志伟更恐怖的人。
周志伟站起身来，他似乎有点发晕，摇晃着身体说道：“很抱歉，我是个粗鲁的人。我觉得武力可以更有效地解决大多数事情，当然我更希望我们能讲道理。你在我的地盘散货，导致我承受着巨大的损失，你们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萧京西依旧紧咬着嘴唇。周志伟走到她面前，忽然蹲了下去，捏着萧京西的下巴，舔了舔嘴唇：“你长得真美！”
他开始伸手去扒萧京西的衣服。
萧京西终于惨叫起来，但周志伟的马仔很快就控制着萧京西，将她按在地上，摆出一个大字。
周志伟甚至用脚踩着她的脸。
我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周志伟一边折磨着萧京西，一边看向我，忽然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什么。”
冷汗开始在我额头上流淌。
我回道：“我不知道老板是谁，我没见过，他很神秘，每次取货我只知道时间跟地点……”
周志伟忽然抬起自己的脚，对着萧京西说道：“烟鬼是不能用的，不能信的，他们不会衷心于你的。”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疲倦，回到沙发上坐了下去。方才那个女人十分适时地递上烟，帮他点上。萧京西依旧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半晌，周志伟才再次恢复过来。他将桌子上的白粉全都收了起来，忽然问道：“还有多少这种货？”
我看了一眼萧京西，她在用眼神警告我，一个字都别说。但很快，就有人抓着我的脑袋，将我也按在地上。他们再次朝着我的后背砸了一下，剧痛让我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周志伟看着我痛苦的样子，缓缓问道：“还有多少？”
我当即回道：“还有十几斤……大概……”
周志伟笑道：“太阳出来之前，我要见到你们剩下的所有货！”
他的马仔在他的示意下拖着我朝外面走去。
萧京西顿时开口说道：“你们带他去没用，他不知道货在什么地方，他也拿不到那些货的。”
周志伟皱眉收起了笑容。他再次蹲在萧京西面前，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我不舍得让你离开。我想闻一闻你的味道，我想舔一舔你每一寸皮肤，我想咬一口你……”
萧京西闭上眼睛，神情痛苦：“让我去拿。你们既然能抓我一次，就能抓我两次，只有我才能拿到那些货。”
周志伟用手抚摸着萧京西满是血迹的脸，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依然不舍得放你离开。”
他忽然一把抓住萧京西的头发，将她朝着沙发上拽了进去。我没办法多看，很快就被人抓了出去，再次被塞进车里。
车上包括我一共四个人，一名司机，两个看守我的人。他们掏出手枪，当着我的面开始装填子弹，一个个都沉默着，像是一头头伺机而动的猛兽。
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萧京西的快递站。
车子停在了快递站前面。他们下了车，四下里观望了一下，这才将我拉了下来。
我的后背因为下车的动作，又痛了起来。一个人拿着枪，顶着我的后背，冷冷说道：“敲门！”
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紧靠在墙壁上，他们手里都拿着上了膛的手枪。
我朝着门前走去，还没想出办法应付目前的情况。
敲门声响起，很快就传来回应：“谁？”
“我，送完货了，开门！”
萧磊并没着急开门，四周空无一人，好像在这一瞬间彻底陷入了沉寂。
我看着左右的人悄悄抬起手来。我知道，只要萧磊开门了，他们就会第一时间控制住萧磊。
门终于开了，司机率先转身，拿枪指向萧磊的脑袋。里面很黑，萧磊没有开灯。
他们步步紧逼朝着里面走去，我也被人拿枪顶着推了进去，身后的卷帘门很快就再次被关上了。
“转身！”
萧磊很快转身。但我没想到的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脖子忽然一紧——有人开始用绳子勒着我的脖子。我感觉呼吸很困难，眼球都要爆出来了，只能抓着勒进我脖子里面的绳子，无力地挣扎着。
“货在哪里？”
司机的声音很冷漠。我看见萧磊走到柜子前面，我很想告诉他不要拿货。我知道，货一旦到手了，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砰！”
我耳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铁锤砸在脑袋上的声音。我看见一个人影软绵绵地应声倒地，他的脑袋瘪了一大块。
“砰！”
这一次是枪声响起来了，但子弹都打在了柜子上。
萧磊的身影在柜子之间来回穿梭着，他狠狠地推倒了柜子，一个枪手被压在柜子下面。
勒我脖子的人终于放开了我，掏出枪来也加入了追击萧磊的队伍。我失去了依靠，顿时就倒在了地上。
我脑袋很沉，但倒下的一刹那，本能让我伸手扯了一把那个枪手。他慌忙之中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力气去抓他，一下子就被绊倒在地上。
“砰！砰！砰！”
我不敢再看，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后面退去。
紧闭的卷帘门拦住了我的退路，撞击卷帘门的声音让整个昏暗的房间变成了地狱。
萧磊终于停止了砸脑袋，他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转身朝着货架走去。我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下一瞬间，萧磊的锤子就砸了下去。
片刻后，萧磊猛地站起来问道：“西儿呢？”
我吞了口唾沫，回道：“被他们抓走了……”
萧磊忽然提着铁锤朝我走过来。我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喊道：“不关我的事啊！是她在别人的地盘上散货，被别人找上门来了，不怪我啊！”
他的锤子最终落在卷帘门上。
我害怕得瑟瑟发抖，萧磊怒骂道：“蠢！猪！怎么就不听话呢？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他盯着我，问道：“她被谁抓走了？”
我立即回道：“周志伟，他派人带我来这里就是想拿走剩下的货。他说想见你们的老板，不关我的事啊！你放了我吧，我不想跟你们干了！你让我走吧……”
萧磊恶狠狠地蹲下身来，一把扯着我的衣领，狠狠地说道：“烟鬼都该去死，上了船还想回头？不可能了，麻利点，给我把尸体搬上车！”
他推了我一把，我看见他跑到卷帘门旁边，从墙壁上一个洞里掏出一个手机。
我猛地一愣：他要跟上线联络了！
“出事了……”
我看着萧磊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着卫生间走去。我没有选择偷听，而是用手机把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拍了下来发给了张云逸。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需要警方的参与了。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女儿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萧磊的怒吼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看样子他跟上线的联络并没有那么愉快。尽管他像一个屠夫，一个恶魔，但他也是一个父亲。
我放好手机，将车拉了过来，然后费力地将尸体搬到车上。我看着那些瘪掉的脑袋，红色掺杂着白色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狂吐起来。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萧磊走了出来。他看见我蹲在地上吐，怒骂道：“该死的烟鬼，赶紧搬！”
他骂完转身搬起一张椅子朝着通风口走去。我看见他站在椅子上，用刀将通风口旁边的一块砖卸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两块白粉。
原来毒品被藏在通风口里，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萧磊拿完货，走过来帮我一起，把尸体搬上了车，这才打开了卷帘门。他没急着出去，而是探头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才说道：“赶紧！”
我把车推了出去，萧磊打开那群人的车门，又让我把尸体搬上去，这才说道：“我们去救人！”
我没有上车，不停说道：“不关我的事啊！你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我转身逃走，萧磊追上来。
我跑到路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很清楚，周志伟压根就没想留活口，从抓到我们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杀了我们。
我恢复了一点力气，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好几条未读信息，都是昆明大剧院的订票信息。
我打了过去，依然没人接，挂断后对方回过电话来。
“先生您好，这里是昆明大剧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回道：“《毒战》包场，再帮我点一份外卖，送到昆明市河沟村时尚发廊。”
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想起李家山跟我说过的话，恶魔并不可怕，正面硬刚，警察永远都不会惧怕他们。
萧磊是个杀人魔，他很毒辣，但却没脑子。他带着货想把萧京西救出来，这只会赔上自己一条命，不可能成功。
我回到了第一次送货的地方，开着快递车，朝着市中心驶去。
我掌握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萧磊有联系上线的方式，我需要得到那部手机！
警察已经先一步到了。整个村子都被警方包围了，但十分隐蔽。我直接停在了指挥车附近，掏出手机给张云逸打电话。张云逸没有接电话，但指挥车的门很快打开了。我看见李家山朝我挥手，我快速地上了车。
李家山除了没有配枪，算得上是全副武装：防弹衣、防弹头盔一应俱全。张云逸正在查看监控，我看见里面那辆车，立马说道：“就是那辆车！”
李家山紧锁眉头，说道：“这是突发事件，你发来的照片我们看了。性质十分恶劣，我们已经调动了联合执法行动大队来协助查案，指挥权在我这里，但我只能配合行动。”
张云逸取下耳麦，指着监控画面说道：“这里是昆明市市中心十三个拆迁点之一，属于昆明市的城中村，叫作河沟村。本来在十年前已经规划到拆迁里了，但一直没有拆掉。我们的线报显示，这个村子被几个黑势力掌控，因为无法取证，警力吃紧，所以一直没能抓捕。”
我回道：“头目叫周志伟，是胡山场的老大，我跟萧京西就是被他抓走的，他很残忍，萧京西现在处境十分危险。他想拿走萧京西余下的货，但他的马仔在取货的时候被萧磊杀了。”
我狠狠地甩了甩脑袋，那画面在我脑海中像是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张云逸察觉到我的异样，说道：“你现在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我建议你立即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
我吞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虽然突发情况难以控制，但我已经掌握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萧磊手里有毒品，还带着一部手机，可以联系他的上线。我们只要抓住萧磊，就能获取那部手机，从而找到他的上线。”
李家山听我说完，回道：“设想不错，但我需要请示王队。”
张云逸很快打通了王队的电话，李家山立马说道：“头，一号嫌疑人身上有上线的联系方式，现在可以进行抓捕，请问是否执行？”
电话里传来一阵沉默，一分钟左右时间，王队才回道：“不予抓捕，确保两位嫌疑人的人身安全，一部手机不能保证案件可以顺利告破。”
我沉默下来，我知道王队说得对。
李家山继续问道：“这次的突发事件，与胡山场一案牵连颇深，是否需要通知保山警方？”
王队回道：“通知保山方面，行动立即执行，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了，李家山迅速下车，我看见他做了个手势，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四周现身，很快就成了一个纵队。
李家山立即部署道：“河沟村有毒品交易，对方持有武器，一队由我指挥，从西北方攻入……”
我看着监控器，外面很黑，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的店面都打烊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小姐在巷子里面晃悠着接客。
我颤抖着说道：“萧京西极有可能会被强暴，我怕……”
张云逸打断我的话说道：“你怕她想不开？不用担心，她这种人会比谁都想活下去。”
我不再多说，我看着李家山布置完，警察们就有序地朝着村里包围过去。他们很迅疾，画面中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城中村很多建筑都是违规的，这给突击行动造成了很大的不便，不仅视野不好，而且环境复杂，如果遇到了有备而来的埋伏，很容易会造成人员伤亡。
村子里很快就响起了犬吠声，原本静寂的城中村，一刹那像是掉入油锅的冰块，沸腾起来！
狗叫声，枪声，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画面中火花四溅，他们已经开始交火了，整个现场一片混乱，无数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群人当真是猖狂至极，面对警察的围捕，竟然不仅不投降，却开始了反击。
张云逸十分专业地将画面调到周志伟所在的楼房，火力很大，枪声此起彼伏，子弹闪烁着火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光线。
我突然指着画面说道：“他们在逃跑，屋顶上，快看！”
张云逸皱眉看了一下，叹息道：“那里是追击死角！”
她摘下耳麦，迅速起身，将防弹衣套在身上，拿起手枪，对着车外待命的两名警察说道：“跟我走！”
我很震惊，他们只有三个人，毒贩人多势众！我跳下车，骑上快递车，也朝着他们的方向驶去，希望能使上一把力。
路面十分崎岖，城中村的道路错综复杂，我只能凭借着记忆骑车。
“别动，警察！”
我看见前方张云逸她们追上了周志伟，可张云逸的话音才落地，周志伟就朝着他们开枪了！张云逸她们只好寻找掩体，所幸视线很差，又是晚上，否则他们一定会死在周志伟的枪下。
我骑着快递车朝着外面驶去。我知道外面就是马路，周志伟他们的车一定停在路边。
我到了路口，正好看见萧磊抱着萧京西从里面逃了出来！周志伟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此时难得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我骑着快递车冲到萧磊面前，大声喊道：“快上来！”
萧磊很诧异，他大概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连忙将萧京西放进车里，他一上车我就踩着油门跑了出去。
“砰！砰！砰！”
子弹射击在车上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我看了一眼后视镜，是周志伟他们在射击！只是很快他就气急败坏地跺了几下脚，迅速钻进了自己的车里了。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一次他成功逃走了。
可此时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萧京西不能死，我能救出来他们就已经算是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我把车子骑到了郊区的屠宰场里才停下来，我刚停好车，萧磊就跳下了车，将萧京西抱了出来。
我跟在萧磊身后，一路都是血迹。我们走进了屠宰场，顺手打开了灯，萧磊把萧京西放在桌子上。
萧磊急得抓耳挠腮，顺着桌子来回走动。他知道怎么杀人，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救人。
我走到桌子前面，掀开萧京西的衣服，衣服已经碎成一缕一缕的，上面沾满了血。
萧磊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狠狠地朝着墙壁上砸着，嘴里怒骂着：“这群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萧京西虚弱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爹，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萧磊放下钢管，走到萧京西身边，嘴里嘟囔着：“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是听我的话……”
他说着说着忽然哭了起来，哭得浑身颤抖，甚至跪在地上。
我看见萧京西的肚子，上面有一条十分显眼的疤痕。
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替她盖上，然后把她抱了起来，萧磊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该死的烟鬼，你想干吗？”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救人！”
我把萧京西放回快递车上，带着她朝昆明市人民医院驶去。
终于到了昆明市人民医院后，我掏出手机，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通了徐医生的手机。
“徐医生，求你救命啊！”
我看着快递车上的萧京西，她的脸色已经十分惨白了，四周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发生什么事了？快到医院来！”
“徐医生，我们不能见光的！我求你了，救救我们吧！我们就在医院门口！”
徐医生沉默了片刻，终于回道：“去妇幼中心等我，我很快就到。”
我挂掉电话，立马朝着妇幼中心驶去。
到了妇幼中心的门口，很快就看见徐医生抱着一个医药箱跑了过来。我打开快递车，她看见里面躺着的萧京西，当机立断说道：“抱着她跟我走！”
徐医生走到门卫室，对着里面说道：“张叔，开下门，我有急事！”
门卫见到徐医生很快就打开了门！我抱着萧京西，跟着徐医生走了进去，门卫在后面问道：“什么情况？”
徐医生头也不回地说：“急诊！”
徐医生递给我一把钥匙说：“去三楼急诊科等我，我去拿点药！”
我抱着萧京西朝着三楼跑去，背像是快断了一样，但我依然咬牙打开急诊室的门，将萧京西放在病床上。
我看着她惨白的脸，柔声问道：“冷不冷？”
萧京西虚弱地摇着头，回道：“我想喝水！”
我四下看了一眼，急诊室里没有水，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安抚道：“忍一下！”
她嗯了一声，随后木讷地看着急诊室的天花板。她躺在病床上，既不乱动也不多说，甚至连情绪都没有波动。这让我十分震惊，我以为她会很害怕，会很惶恐，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连眼泪都没有。
徐医生很快走了进来，她穿着手术服，戴着一次性手套，提着医药箱，箱子里面有好几袋血。我看见徐医生掏出血袋，上面写着A型血，我觉得很疑惑，徐医生怎么会知道萧京西的血型？
我没有开口去问，我看着徐医生开始给萧京西输血，然后开始清理她身上的伤口。
她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冷冷说道：“出去！”
我站在走廊里，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外面已经开始出现鸡叫声了。
门终于开了，徐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脱下手套跟口罩，丢进走廊的垃圾桶里，我快步走了上去问道：“没事吧？”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十分冰冷，她反问道：“你干的？”
我摇了摇头回道：“不，不是我，是……”
我没办法告诉她答案。
她没有追问我，而是说道：“她以前做过子宫切除术，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又遭受了这样粗暴的性侵。”
我吃了一惊。
徐医生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她很可怜，好好照顾她。我会给她准备足够的血袋，你照我说的去做。你们留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今天会申请坐班妇幼，等她安全了你们再走！”
徐医生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后路，这让我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我发自内心地对她说道：“谢谢您！徐医生！”
她不再说话，脱下身上的手术服，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我转身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萧京西躺在床上，应该已经睡着了，正在输液。
我靠在床边坐着，一股无法阻挡的疲乏感瞬间袭来，整个天花板仿佛都在旋转。
我很想睡觉，但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徐医生就回来了。她背着一个医药箱，在我面前打开，叮嘱道：“按时换药，每一份的剂量都是配好的，每个小时我会打电话提醒你一次……”
她在我面前演示了一遍如何换药，转身就要离开，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说道：“太感谢您了，徐医生，我……我想……请您别报警！”
她忽然转头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沉默持续的时间很短，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连简单的摇头跟点头都没有，转身离开了。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萧京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突然说道：“陪我说说话吧！”
我转头看着她：“好好睡一觉吧，已经没事了。”
她仍然愣愣地盯着我的胳膊，忽然说道：“你以前应该过得很苦吧？你身上全是烟疤，谁烫的？”
我说：“我出生在中缅边界，靠近金三角的地方。我生活的地方叫天堂寨，但其实更像地狱。我爸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整个天堂寨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小时候那些人喜欢拿我取乐，他们吸了毒之后就会揍我，拿烟头烫我……”
我其实不怎么愿意回想过去，那太痛苦了。我能在天堂寨长大活到现在，几乎是一个奇迹。我不记得多少次我差点死在那些烟鬼的手中，也不记得多少次我被人绑起来差点卖到矿区。
萧京西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笑道：“我小时候其实很幸福，我爹是个庄稼汉，每天都在地里操劳，虽然很辛苦，但他很疼我。我小时候最喜欢坐在村口，等我爹从街上回来。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给我带好吃的。”
我点了点头。我没办法感同身受，因为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样的。
她接着说道：“我爹喜欢抽烟，我小时候喜欢吃糖，但很久才能吃到一次。我记得有一次我爹让我帮他买烟，我很喜欢帮他跑腿，因为会有零花钱。那一次也一样，他给了我两块钱，往日里买完烟都会余下两毛，我可以买两颗糖吃。可是那一次烟涨价了，买了烟就没有余钱可以买糖吃了，我很纠结，我是买烟还是买糖。”
我笑道：“我猜你买糖了……”
萧京西的眼角忽然有泪水滑落下来，但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她说：“你猜对了，我是买了糖，我把买烟的钱全都拿来买糖了。我一直以为我爹很爱我，我觉得他不会因为我没买烟而买了糖生气。我吃着糖蹦着跳着回到家，还举着手里的糖跟他炫耀，爸爸，你看我都买了糖……”
我看着萧京西忽然哭得越来越伤心，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哽咽道：“我没想到，他一巴掌拍掉了我手里的糖，拿着扫把就打我。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他打我的时候那张狰狞的脸。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好陌生，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我抬起头，吊灯上面出奇地干净，徐医生还真是个讲究人。我知道萧京西口中那张脸是什么样的，很不幸我见识过。
她接着说道：“从那时起，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爱我的，但他的爱只能他自己给我，我需要顺从他的意志，以此来获取他的爱。一旦我有任何忤逆行为，他就会没收这份爱，我一直都觉得我像是被他豢养的鸟，我不能飞出他的手掌心。”
我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知道他也很可怜，他那么辛苦，只是为了让我跟我妈能活得好一点。好吃的永远都留给我跟我妈吃，新衣服也只有我跟我妈穿得到，所有他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跟我妈。可一旦遇到大挫折，他带给我们的就只有伤害。我妈患了癌症，我要结婚，他为了让我过得好一点，竟然把我妈治病的钱拿来给我结婚了，他从来都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
我看着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那种发自内心的伤痛，让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没去管泪水，继续说道：“但事情没有朝着他的预想进行。我嫁给了一个毒贩，他不仅贩毒还吸毒，他吸完毒就会家暴。我不敢告诉我爹，我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着。终于有一天我觉得我要被他打死了，我就离了婚，但我爹还是知道了。那时候我妈已经躺在床上数日子了，我爹找到了我前夫，他在我面前，用铁锤把我前夫的脑袋敲碎了，活生生地杀了他……”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度过的。他从来也没有保护过我，可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不知道一个好爸爸是什么样的，但我想起他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憎恨，我会觉得，他这一生其实也很可悲。
我听完了萧京西的故事，我知道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时不时地想起我的父亲，也会想起萧京西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