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道听狐说——青林黑塞中的传奇
写鬼怪最早的不是蒲松龄,而将鬼怪写得最有人情味的莫过于蒲松龄。《聊斋志异》“数字即场景,寥语即故事”,一文而兼二体。鲁迅先生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称之为“拟晋唐小说”,“用传奇法,而以志怪”而加以青睐;郭沫若为蒲氏故居题联,赞蒲氏著作“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老舍也评价过蒲氏“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可见《聊斋志异》确实是中国古典小说中的“专集之最有名者”。
蒲松龄一生郁郁不得志,然而却凭借《聊斋志异》留名文坛,甚至是当时的文坛泰斗王渔阳都不敢小瞧了这位三家村的教书先生。
中国古典文坛上留下大名的多是为官或者出身世家之人,且不说志怪小说的代表人物淮南小山贵为王孙贵胄,也不提魏晋竹林七贤的家学渊源,更不用说那隐居的陶渊明也曾经做过一阵子彭泽县令……
而只有蒲松龄,一生中未担任过任何官职,只是一个区区的穷酸秀才,小小的教书匠而已。
大名鼎鼎的纪晓岚因为不屑于这本乡野之作,便自作一本《阅微草堂笔记》,而其艺术与思想性终究是比不上此;文坛领袖王阮亭大司寇曾为《聊斋志异》戏作一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做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却不料最终自己最后竟是因为这首诗而为人所熟知。
蒲松龄凭借自身的博学强记,以及对传闻轶事的浓厚兴趣,以一个小老百姓的姿态跻身于浩瀚的文坛之列,从而名垂千古。
蒲松龄的才学不仅仅只是体现在《聊斋志异》这一本书上,他还有大量诗文、戏剧、俚曲以及有关农业、医药方面的著述存世。计有文集13卷,400余篇;诗集6卷,1000余首;词1卷,100余阕;戏本3出(考词九转货郎儿、钟妹庆寿、闹馆);俚曲14种(墙头记、姑妇曲、慈悲曲、寒森曲、翻魇殃、琴瑟乐、蓬莱宴、俊夜叉、穷汉词、丑俊巴、快曲、禳妒咒、富贵神仙复变磨难曲、增补幸云曲),以及《农桑经》、《日用俗字》、《省身语录》、《药崇书》、《伤寒药性赋》、《草木传》等多种杂著,总近200万字。
可以说,蒲松龄完全是一位大才。而对于这样一位人物,今人却知之甚少,就连他的民族成分也颇有争议:“蒙古”、“女真”、“回族”、“汉人”多说并存,至今尚未定论。
《蒲氏族谱》记载,相传蒲姓为元世勋,宁、顺间曾遭“夷族之祸”。邢戮之余,只遗“藐孤”,时方六七岁,匿于外祖杨家,改随母姓,元亡后,始复姓蒲,名璋(即其始祖)。其后子孙日繁,所居满井庄因而易名蒲家庄。至明万历间,全县诸生八名补廪者中,其族竟占六人。嗣后科甲相继,称为望族。但到了蒲松龄父亲这一辈,已经沦落为一个逐渐败落的地主家庭。
关于他的基本经历,我们大都应该比较熟悉:“明崇祯13年—清康熙54年(1640—1715),享年76岁,字留仙,又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自称异史氏,山东省淄川县(现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蒲家庄人。18岁应童子试,以县、府、道三考皆第一而闻名籍里,补博士弟子员。但后来却屡应省试不第,直至71岁时才成岁贡生。为生活所迫,他除了应同邑人宝应县知县孙蕙之请,为其做幕宾数年之外,主要是在本县西铺村毕际友家做塾师,舌耕笔耘,年近42年,直至61岁时方撤帐归家。1714年(清康熙五十四年)正月病逝。”
在《聊斋》后,更是掀起了一股聊斋风,如《子不语》、《夜雨秋灯录》等,而时至今日,还有各种借聊斋之名进行宣传的各类文学作品。
此外,近来更有改编拍摄古典小说的流行趋势,而其中尤以改编《聊斋志异》为最。据统计,全国《聊斋》出版物有400多种,以《聊斋》故事为内容编写的戏剧、电影、电视剧达160多出(部)。
此外,《聊斋》更是远渡重洋到达海外,国内外各种版本达30余种。其次,还有大量国外作品改编自《聊斋》。如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便改编过许多《聊斋》作品,其中以一篇与《聊斋》中同名的作品《酒虫》最为出名。
那么《聊斋志异》究竟是怎样的一部作品,会引起这么大的影响?
“他毕生精力完成《聊斋志异》8卷、491篇,约40余万字。内容丰富多彩,故事多采自民间传说和野史轶闻,将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的事物人格化、社会化,充分表达了作者的爱憎感情和美好理想。作品继承和发展了我国文学中志怪传奇文学的优秀传统和表现手法,情节幻异曲折,跌宕多变,文笔简练,叙次井然,被誉为我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中成就最高的作品集。”
《聊斋》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后世模仿《聊斋》的作品往往是徒有聊斋的形式却少了《聊斋》的内涵,《聊斋》是蒲公呕心沥血之作,寄寓了蒲松龄对科举官场的黑暗的批判,对美好人性的向往。
《聊斋》的内涵丰富,包罗万象,庞杂,可以说是一部清代民间小说中的“清明上河图”。
《聊斋》中有对民俗的介绍:
“五月五日,吴越有斗龙舟之戏:刳木为龙,绘鳞甲,饰以金碧;上为雕甍朱槛,帆旌皆以锦绣。舟末为龙尾高丈余,以布索引木板下垂。有童坐板上,颠倒滚跌,作诸巧剧。下临江水,险危欲堕。故其购是童也,先以金啖其父母,预调驯之,堕水而死勿悔也。吴门则载美姬,较不同耳。”
有对花草的介绍:
“水莽,毒草也。蔓生似葛,花紫类扁豆,误食之立死,即为水莽鬼。俗传此鬼不得轮回,必再有毒死者始代之。以故楚中桃花江一带,此鬼尤多云。”
有对美丽女子的描写:
“审谛之,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
有教女子修炼自身气质的:
“恒娘阖门与语曰:‘从此可以擅专房矣。然子虽美,不媚也。子之姿,一媚可夺西施之宠,况下者乎!’于是试使貌,曰:‘非也!病在外眦。’试使笑,又曰:‘非也!病在左颐。’乃以秋波送娇,又冁然瓠犀微露,使朱效之。凡数十作,始略得其仿佛。”
……
《聊斋志异》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幽深、奇诡的大清世界,也刻画了当时的各种民风民俗。
笔者某日去省图书馆及学校图书馆,发现研究《聊斋志异》的书籍太少,在网上纵观已出版的500多种冠以聊斋之名的图书,仅仅有十余种是与聊斋研究有关的。而视《红楼梦》的相关研究著作,则是浩如烟海,数不胜数。
同样都是百科全书式的内容,《聊斋》的文言文式的严谨叙述固然是其传播的一个障碍,而其短小易让人视线匆匆而过也是其传播的另一个障碍。
既然是一部百科全书著作,那就应该以百科全书式的方法来解读。笔者希望通过自己的片言只语,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聊斋》其实很有趣,《聊斋》可以这样读。
《聊斋》中原来藏有经济学原理。
最大限度地获取利益,是经商的根本目标。如何降低成本是一个问题——喂养一只通人性会人语的八哥,最少要用几年的时间,对于那个人来说,再加上加工费和感情投入就未免太高了些。而如果仅仅是为了一次路费就把它卖掉,实在是太过可惜。
《聊斋》中原来还有三十六计。
街头卖艺,用的是‘以逸待劳’和‘抛砖引玉’;借口拒卖,用的是‘欲擒故纵’;‘给价十金,勿多予’,用的是‘苦肉计’;恼恨离去,用的是‘假痴不颠’。
《聊斋》中原来蕴含了日本美学原理。
而这场聚散的结局看起来却带着淡淡的哀伤的美,宛若川端康成笔下的海棠花未眠——她盛放,有一种哀伤的美:伊人已去,纱帔犹存。只好学崔护叹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
本书将从故事本身出发,完成从人物形象,到蒲公写作社会背景,再到中国文学文化,最后到当代社会的延伸探索。
话不多说,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慢慢了解这不传世之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