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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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酒席摆在花园的凉亭里。仆人们给石墩装上了软垫,亭子里放了一炉炭火,在亭子四周挂上了苎麻暖帘。

“冬日之阳,人不召而来。”夏夫子把手拢在火上搓了搓。“还是东翁会想!”

“冬日之阳虽暖,岂能召汝?”洪用舟谑笑道,“能召汝者,泸州老窖也!”

闫武义在旁也笑了。

洪用舟走到桌边看了看:“嗯嗯,笼笼蒸牛肉!这是我老家一道人见人爱的小食!出川以来,常常会陡生想念。好在山东有好牛肉,”他用两个手指从蒸笼里捏了一片放进嘴里,“嗯!嗯!一缓莼鲈之思。好!好!叫蔺厨来,我要赏他!”

“不安排参翅一类俗物了,都是老夫家乡华阳的风味。”洪用舟边落座边对闫武义做了个让座的手势,“来,来,入座!”

“我这个厨子是个归州(今日宜昌秭归)人,原来做川菜是个半吊子。这么多年下来,在我提点之下,能做上几个入得口的盐帮菜,也能做几样像样的成都菜了。”洪用舟用筷子指了指宫保鸡丁,道:“此菜是当年丁宫保(丁宝桢)携之入川,味形在川中又为一变,与吴音入川可算是异曲同工(同治六年,吴棠调任四川总督,把昆曲带入四川,后世称之为吴音入川。)。”

闫武义人生第一次跟这么高级别的文官同坐饮食,那点局促被洪用舟全看在了眼里。他擓了一勺宫保鸡丁放在闫武义碗里,道:“同席布菜,本是小家子所为。足下是初来,难免拘束。这般家宴小酌,大可不必拘泥!这一点要学学这位夏夫子,全无扭捏之气。何况足下是经过征战的人!”

闫武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就慢慢把一直提着的那根筋松懈了下来,夹了一片冷拌牛杂放进嘴里。那个胡辣、油润的香气让他似曾相识:“大人,恕在下无知,这好像是陕甘的滋味,是么?”

“哈!哈哈!”洪用舟端起杯冲两位让了让,闫武义和夏夫子见状也端了杯做了个回敬,各自浅浅喝了一口。洪用舟笑着道:“说中了五分。这个冷拌确实是甘陕回回带入四川的。牛头皮、牛心、牛肚和一些牛肉边角料煮制,这些都和陕甘一般无二。只是用卤汁、花椒、辣子红油拌制却是蜀中所创。”洪用舟那神情仿佛已经身在成都:“这个在我老家,又叫‘两头望’。成都皇城坝三座桥,桥头都摆着卖这些‘废片’的,土钵钵周围插上一圈筷子,贩夫走卒交上两枚大子便用筷子夹上几片打打牙祭,只是香味浓郁,甚是撩人。便有绅宦大贾经不住诱惑,吃的时候又怕被人望见,故称‘两头望’。”

洪用舟就势做了个“两头望”的动作,连他身后执壶的仆役也笑得掩嘴身颤了。

“都讲少不入蜀,老不出川,嘿!”夏夫子抹了抹泪,“东翁致仕的时候,鄙人愿随东翁骥尾,也去‘两头望’如何?”

“哈哈哈哈,”洪用舟大笑,“你这个老家伙,川中鬼认得你,哪里需要‘两头望’!来!说了半天话,满饮此杯!”

他一仰脖儿,把酒喝了,亮了亮杯。

闫武义和夏夫子也亮了杯。

仆人把酒续上,洪用舟道:“闫老弟,你这刚回来,打算把脚落在东昌府呢还是回闫家村?”

“在下原打算先在东昌府赁居。”

“哦!好!好!”

“还赁什么居!”夏夫子夹了片肉吃了,喝了口酒,道:“你算是撞上了,”他似乎为了得到某种担保一般看了眼洪用舟,“南大街一拐进去,一套朝南两进的院子,屋里的地都是铺砖的地面,又是闹中取静。你老弟要是看得上,包在鄙人身上,一准给你拿下来!”

“老夏,可是当真?”洪用舟看着他。

“恁看看!这样的事,岂能是酒后戏言?”夏夫子看了看他东家,又望了望闫武义,“就留在城里,先别回乡下!真的,既然回来了,就帮帮地方,做点事!”

“是的!是的!”洪用舟接茬道:“地面不靖,有山雨欲来之叹。足下不宜置身事外,洪某正有借用之处。”

“借用之处?”闫武义把正准备喝的酒又放了下来,“在下一介武夫,除了会放两响枪,哪里有什么地方供太尊借用?倘有,只管拿去。”

“哈哈,”洪用舟再次举杯,对着闫武义,“正是这两响枪,比起别的都有用!”他酒还没喝又把杯子放下了:“练勇。洪某想请足下帮东昌府练些勇。”

“你也看到了。”洪知府自己执壶给闫武义酒杯里续满了,给自己杯里也添了一些,“咸丰年捻子飙起,糜烂地方,未成气候之前与今日何其相似。这遍地是火星,一旦点起了那把火,国家迭经战乱,已是元气大伤,怎么得了!风起青萍之末,不预为绸缪,与坐视解纽何异!”

闫武义两只手指交叠,小臂搁在桌边。他对朝廷的感情当然不如洪用舟这样的文官细腻且因对形势的预判而忧心忡忡。洪用舟说的这些他之前想都没怎么想过。这也怪不得他,几十年没离开过行伍,在军队里他只认杨寿山,杨寿山没了,他就觉得自己也呆不住了。地方上的那些名堂,他如何理会得到!但是今天洪用舟讲的这些,又让他觉得有道理。一路上的见闻,尤其是捻子的飙起,这是他亲身的经历,他是有感受的。

闫武义交叠的拇指习惯性的绕了绕,手掌合起来,搓了一下,看着洪用舟,说道:“敢问大人有什么想法?”

“一年之期,练五百可用能战之勇。”

闫武义眼里飞快的滑过一丝惊讶。他嘴一绷,低下头,没出声。

“怎么?”洪用舟看着他。

“甚难。”闫武义看着洪知府,努了努嘴,“倘若大人手下能拨出三五十名熟悉洋械的现成人员,又能支撑足饷,或者可以。不然,以在下的经验,不太可能。”

“哦!”洪用舟捋了下胡须,无声一笑:“书生无知,嘴巴大肚皮小!我还以为自己太保守呢!”

“五百人一营,”闫武义道:“一个月经费总在四千两上下,一年近五万两,于东昌府岂止是重负,愚以为既难筹措,又难持久。”

“要这么多?”洪用舟吃惊道。

闫武义把他知道的那些开销大致给洪用舟说了一遍,洪用舟边听,边缓缓转着手里的酒杯,陷入了沉思。

“东昌府能解决一部分,东翁,”夏夫子道:“能否写个禀帖,请抚台动用藩库解决一部分?”

洪用舟抬起搁在桌子边上的手指懒懒的摇了摇。

“以在下之见,”闫武义并没被这两人的情绪影响,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先募一百,以半年为期,练成一百,再看形势所需,有这一百练成的勇丁,时机成熟时别说扩充五百,就是一千都不是问题。”

“一百?”洪用舟的手指捏成兰花状,搓捻着自己的胡髭尖,似乎在自问,又像是在期盼闫武义给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那够什么用哦!”

闫武义没说话,只是扫了眼夏夫子。

沉默之中却看到夏夫子正以一种鼓励的眼神望着他。

“大人,”闫武义腰一挺,正坐说道:“这一百人本是作为骨干,只要饷源能够保证,以此一百人再训几百,数月可成。这是其一;一百人练成,即便不及新招勇丁,其威力仍不可小觑。在下算给大人听:以东昌府现有的这些枪,一支枪装弹十三发,熟练后以西洋钟点计,一分钟便打出一千三百发弹。以两排轮换射击,只要子弹充足,不间断的每分钟射出六百五十发,只要指挥得当,抵挡几千人可以说并不吃力。此其二。在下从戎,正值捻子飙起,从河南到陕甘再到新疆,对地方悍匪的长短之处还是有些心得。蒙太尊错爱,谨曝献愚智,或有能用之处,供大人选拣参酌。”

洪用舟是典型的文官出身,身边又没有一个了解新式洋械和军事的人物。练勇这个想法,本是日本人登陆山东后巡抚李秉衡临时抱佛脚。停战之后便也没有再提。可是这倒提醒了洪用舟,光绪十八年他奉命处理梨园屯的案子,如果有一支用得上的队伍,何至两头受气!闫武义跟他讲这些之前,他脑子里还桎梏在前装枪轮换射击的场景里。他对募勇的人数也是以他个人的想象加上以前曾、左、李这些风云人物初带勇丁的数目为依据。以那样的枪械和射击术,在他看来,五百人都是远远不够用的,低到了自己心里承受的极限。若不是诸多方面掣肘,他觉得应该募四五个五百人的营,东昌府才敷使用。闫武义刚才这番话让他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才意识到自己手里那两百几十条家伙不是以前的烧火棍,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他心里暗自庆幸得到这么个宝,觉得胳臂立刻变粗了。

胡髭尖总算被那两根不安的手指松开了,洪用舟脸上的褶子也展开、变浅。他笑道:“洪某老朽了!非老弟提醒,洪某哪里想得到这多端的变化!好!好!哎呀!”他换成了一脸春风,看了看夏夫子,“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真是正解呢!来!来!”

“老弟,我老实讲一句,足下是有真才,也正是我这里最缺的人,”洪用舟放下酒杯,道:“练勇之事只有托付你,这一笔才画得圆。如何?”

“俺······”

“老弟!你还犹豫什么!不是我老夏帮腔,”夏夫子的话像是把闫武义的犹豫卡脖子捉住了,没等他把话说全,大声道:“洪大人的知遇,保地方存些元气,免于糜烂,于公于私,你都没什么好推脱的!何况东翁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又是个十足的内行,有什么想法、要求,只管开口。只要摆在桌子上,总有解决的办法!”

“正是!正是!”洪用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下,”闫武义站起身,洪用舟一看,也跟着站起来。闫武义对洪用舟一揖,道:“在下蒙大人高抬,情愿效力。只有三个要求。”

“你说,你说!”洪用舟脸上泛着光。

“一是不拖饷;一是在下所练的勇,平时只能用于训练,不能役使;再就是枪弹,东昌府这批枪,入中国起码都近廿年。以在下估测,只有请大人尽快去函抚院,请求收集、下拨弹药,若有该枪配件,也请一并拨来。总之不嫌多。要勇丁尽快熟使枪械,除熟能生巧外,别无其他。”

“有道理!有道理!”洪用舟胃口被闫武义吊了起来,人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也变得明媚了,他凑到夏夫子耳边轻言了几句,夏夫子起身告了个方便,离开了。

“老弟,那就看你了!”

“还有一点,不知在不在理。”闫武义没把话说透,他看了看洪用舟,洪用舟的眼神似乎是在鼓励他说下去。于是他又望了望他身后的仆役,“嗯······”

“你们先下去。”洪用舟立刻就意识到了,“有事再叫你们。”

“大人,练勇固然重要,”闫武义望向洪用舟,“然而在下以为有一件事,惠而不费,却远甚于练勇。不知可曾入大人范围?”

“哦?”洪用舟也看了看闫武义,手又放到了胡髭上:“你说,你说。”

“日本胜中国,以在下见闻,战场其实在其次。要在善于间谍刺探。在下自己遇到过,那都只能算是战时的细作。在营口时在下才知道,日本早就有人剃发易服,学习汉语,游历中国内陆······”

“慢点,你是说······”洪用舟的胡髭尖又被他的两个手指捏住,被搓来搓去。

“是的!在下的确想建议大人使用这样的办法。”

洪用舟把酒杯端在手上,用细作刺探,掌握先机的确是个有效的好办法。可是急切间去哪里找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洪用舟心里一时还没这个谱。他虚着眼想了想,对闫武义说道:“足下既然把说到此处,胸中必然已有成算。不妨坦言。”

“在下以为,”闫武义说道:“此事可招募一些机警,嘴巴紧却能说清楚话的乡民。按月给些小钱,倘或得到重要的消息,证实后予以厚酬。如此则必有愿效犬马者。只是此事不宜张扬,需大人委派干练,不动声色的暗中施行。”

“嗯。你说的有道理。”洪用舟手还在胡髭上打转,头却低了下来。他就这样考虑了那么一会儿,两个指头在桌子边轻轻一拍,对闫武义道:“足下所言,出君之口,入洪某之耳,没有比这更为机密的了。我看这件事就算稍给足下添劳如何?”

“俺?”

“你。”

“刚才那位夏先生既是大人心腹,又通情达理,于本地绅商必然熟络,岂不正适合?”闫武义朝正往这边来的夏夫子看了眼。洪用舟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

“夫子案牍是其所长,学问也好,然其性不密。此事不宜由绅商出面,也没有哪个乡下人会愿意和他多打交道。”洪用舟笑了笑,“我知道老弟之才足堪此任,万勿谦辞。”

他的话刚落音,站在外面的下人已经把帘挑了起来,夏夫子随着一缕阳光钻了进来。

“东翁!”他笑嘻嘻的也不用洪用舟招呼,自己落了坐,把面前的酒喝了,抓了几粒花生米放在手里一搓,凑到嘴边,把落下的花生皮一长两短几口气吹了,倒进嘴里嚼着,把添的酒又喝了,咂了咂嘴,“落听。明天找个中人,画了花押,”他一脸和风看了眼闫武义,眼一眨,“完事。”

“辛苦夫子了!”洪用舟笑着端起杯,“来,来,来,老弟,你要给夫子敬上一杯呀!”

闫武义猜着刚才他二人耳语的内容似乎与自己有点关联,可又不知所以。看着二人那副模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坏事。洪用舟这么说,他倒也不说旁的话,端起酒盅举到夏夫子面前,道:“在下与老夫子初见,以后还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夏夫子也举了杯,俩人喝了个见底。

“老弟,你在嵩武军里是什么衔级,请写个行状赐告,我好写禀帖上呈抚院,这以后总要有个实在的名分才好办差,你说呢?”

“惭愧!”闫武义道了声。他心里头却想,两个人嘀嘀咕咕原来是为这个,便也不遮遮掩掩,“回来得了个游击衔,赏戴花翎。”

“是官身那就更好办了!何况还有花翎!”洪用舟笑了笑,把话接过来:“先有个差事,等寻了机会再补个好点的实缺也未见不能。”

打进衙门开始就一直存有惕心而显拘束的闫武义现在也变得轻松,渐渐融进了酒局,也能讲起几件在关外时的闻见。与日本的战局对洪用舟和夏夫子两个人两个人来说,既陌生又好奇。大清败在西洋人手下没什么奇怪的,可这回连跟日本人打也输了,这在他二人以往的认知里很难想象。于是三巡酒下来,闫武义倒成了桌上的中心。三个人边喝边聊不知觉有了七分酒意,帘外的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天上变成了金红色。炭火虽然没有全熄,亭子里却不知不觉浸入了一丝凉。落进肚皮里的酒便有些往头上涌。

“天垂酒星之耀,”夏夫子端起自己的杯子,“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尧不千钟,无以建太平;孔非百觚,无以堪上圣;樊哙解厄鸿门,非豕肩钟酒,无以愤其怒!”

“夫子嗜酒而量窄,又在背书了!”洪用舟快活的笑起来。

“不,不,”夏夫子那张隐约显出红色的黑脸上洋溢着不可抑制的笑:“孔北海这几句我是喜欢的!讲得好!别的我也见过,只樊哙辈未曾一见······”他晃了下,杯里的酒漾出了两滴,他干脆把酒一口干了,把流到手上的酒也吮了吮,看了看闫武义,把手往闫武义肩上轻轻一搭:“老弟!若是叙齿的话,我痴长你几岁,叫你一声老弟也是叫得的······”

闫武义一边笑一边赶忙称是。

“夫子!”洪用舟边笑边想拦住他:“何以如此速醉!”

“非也!嗯~”夏夫子那只闲着的手像赶走一只突然而至的苍蝇般朝洪用舟挥了挥,搭在闫武义肩上的手却把掌下那只肩膀用力按了按:“东翁!我老夏马上望六了,在箭道我数着的,十三枪射偏一发!今天算是开了眼,知道何谓神射了!”

“你还是没看明白!”洪用舟笑了,把声音稍微压低了些道:“射偏的那一发,是姓方的在捣鬼!”

“哦!哦!!是吗?!真武人之嫉也!”夏夫子拍了下额,哈哈大笑道:“解厄鸿门,非豕肩钟酒,无以愤其怒!樊哙屠狗之辈,勇夫而已。老弟!求援能助,见贤肯归,应该说你比樊哙高明多了!”

夏夫子那半醉不醉的话说到这里,洪用舟很欣赏老夏“求援能助,见贤肯归”的说法,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脸带微笑的半眯着眼看着这个半老,体格健硕的夫子给闫武义灌米汤。

“告诉你!”夏夫子的肉掌再次在闫武义肩上暗暗捏了捏:“老弟,等下你跟我走,带你去看个地方!包你喜欢!哈哈哈!”

闫武义一脸茫然的看了看他,不知这老先生要给他看什么,还是喝了酒嘴巴合不拢。

“东翁,日头已经偏了。”夏夫子看了看洪用舟,脸一侧,打了个嗝,“再要喝下去,今天我就没法子带闫老弟去看他的······嘿嘿,要不······”

“好,好!”洪用舟笑道:“再有两杯你那两只脚就迈不出衙门了。今天甚是尽兴,我让厨房做点吃的,吃点再走吧?”

“不,不用,”夏夫子放下酒杯摇了摇手,“去看了院子,我俩在街上随便吃些就好。”

“老弟,”洪用舟站起身,抱拳对闫武义说到:“今日既见识了足下的武勇,相谈也甚为投机。从你在箭道展现的射术,老朽虽不曾上过战场,也知道今日非往昔可比。山东乱则速延直隶,震荡京畿。哎!有些事情固非我辈可挽回,然先作预备,绥靖地方则责无旁贷。练勇诸事,老朽便拜托足下了!”

“老太尊这话折煞标下了!”闫武义赶紧起身,深深一揖,道:“标下敢不尽心用命!”

看到洪用舟离了桌,站在洪用舟身后的差役把帘子挑了起来。

踱到帘子旁,两颊也有些微红了的洪用舟听到闫武义自称“标下”时,用满意的眼神在闫武义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好!好!这个‘尽心用命’说得好!你们去吧!把家安顿好了就来办差!”他把目光转到夏夫子脸上,笑着说道:“老夏,你别二两酒落进肚皮里就变得啥子都好说。跟牙行的人讲,衙门的银子也不是风吹来的。”

“东翁这话叫人伤心!”夏夫子抿嘴一笑,朝洪用舟抱拳晃了晃,对闫武义说道:“我们去吧!”

闫武义再次对洪用舟揖了一揖,有些狐疑的跟着夏夫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