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后手加一
卫子夫眉宇一锁，年老珠黄，久经风雨，短暂慌神之后，略有迟疑道：“这么说来，是李广利作茧自缚，自己害了自己？”
刘进还是摇头，“李广利乘胜追击，并没有错，错的是他让陛下看到，如今朝堂之上，昌邑王和父王的力量，已经极不平衡。”
“而他身为一个将领，和刘屈氂这个掌握宫中宿卫的将领，竟然为了废黜太子，联合发声。”
“这会让陛下寝食难安的。”
“在李广利看来，陛下留中昌邑王，有意和父王相争太子之位，如今孙儿犯此大错，父王也被诟病已久，顺理成章提及废太子之议，尤其是
昨日司马迁提议废太子言论未受惩罚，更助长其气焰。”
“只是，他远远低估了陛下的猜忌之心，陛下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动摇自己的地位，这是底线。”
“无论是父王，昌邑王亦或者其他几位封王，京畿的兵权始终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
“天下军政陛下必须掌握在手中。”
“陛下不会允许，有第二个全盛时期的卫霍系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们只着眼于斗倒太子，昌邑王便能继任储君之位，可忘记了，若是以这种方式斗倒太子，群臣一面倒向昌邑王，对陛下地位将产生多大的动摇。”
卫子夫愣愣出神的盯着有理有据的刘进，若是一天前刘进说这话，她会认为痴人说梦。
若是三天前说这句话，她会认为这位孙儿不经朝事。
可现在。
这位孙儿以身入死局，以一己之力将昌邑王及所属的李广利，刘屈氂两位陛下信任的将领逐出京师。
更借陛下之手，将贰师系朝臣一网打尽。
此等手段，匪夷所思，经天纬地。
“只是，你！”卫子夫微微一沉，心中渐渐生出不忍之意。
这场死局之中，不仅仅李广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位孙儿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凉王，封地凉州，看似被封为藩王，荣耀至极。
可哪有长孙封王的道理！
太子继位，长孙就是太子，无可厚非，可如今长孙封王离京，失去长孙之位，连同史良娣一起，也将非正宫之选。
将来太子一旦继位，另立皇后，这位孙儿将彻底与太子之位无缘。
“孙儿早就与祖母说过，父王若无法继承大统，换做任何一位皇叔继位，父王身后所系，必死无疑，绝无存活的可能。”
“以孙儿之祸换父王一线生机，这个代价，在孙儿看来，值得！”
“况且孙儿刻意提及戍边匈奴，陛下将孙儿封在凉州，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刘进沉声回答，没有隐瞒。
因为卫子夫，将是他最后的依仗。
必须牢牢的获其留念。
无太子巫蛊案，卫子夫未必会死，大汉王朝的女人很长命，只要活在太子继位，便是他回京之时。
更何况，他都说了这么多了，这位皇祖母也该表示表示了吧。
“哎！”
“也罢！”
卫子夫眼眸中带着犹豫之色，但似乎刺痛了某一根神经，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来一件绣着荷花样式的荷包，从荷包里面掏出一枚残玉。
玉质并不好，是蓝田玉的边角料，并不昂贵，只是，有特殊的意义。
“此事祖母并不想提及，只是，祖母老了，终是身居这深宫之内，此物，究竟如何用，你，权衡！”
卫子夫犹豫的将残玉放在了刘进的手中，轻声解释道：“当年任安还只是盗亭亭长，获罪免职，险些身死，被征发入军，这才被你舅爷看中，成为大将军舍人。”
“当时任安，便是以这一枚残玉为证，效忠你舅爷，你舅爷临死之前，将这枚残玉交给了祖母。”
“自从你舅爷死后，任安便远离卫霍保命，其中缘由，多有无奈，也有妥协。”
“你舅爷于任安，亦主亦友，有再造之恩！”
“若他日有求于任安，此残玉，或为一用。”
“希望，没有用到它的一天吧！”
卫子夫轻叹，多有犹豫，但还是交代了出来。
刘进自然不会犹豫，将残玉收入囊中，感谢道：“谢皇祖母，请祖母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孙儿绝不会行下下之策。”
刘进也是心满意足，终于还是撼动了卫子夫柔弱又坚强的心。
让太子刘据顺利继位，就是卫子夫后半生唯一要做的事情。
但太子那样子，卫子夫肯定不放心。
如今，顺利接手卫系唯一的底牌，他这心，也算是宽慰不少。
任安啊！
北军中护军，这个位置太重要了。
一旦有变，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可惜历史中，刘据持节令发兵，任安只接节令不发兵，导致刘据错失良机。
若是当时任何调集北军，直接攻打甘泉宫，刘据谋反未必就会输。
此时想来，任安未必就遵太子命令，说到底，任安只是对卫青有再造之恩，对太子无感。
唯有可能调动任安的，只有卫青的姐姐皇后卫子夫。
可惜历史中的刘据造反太突然了，没有预谋，估计就是没有得到卫子夫准许。
等卫子夫醒悟之时，汉武帝已经醒悟过来，任安再想跟着造反，就太迟了。
如今，他接手任安这枚棋子，必须要作为胜负手。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见任安，也是不敢确定，任安究竟是什么态度。
晋见完卫子夫，说了些悄悄话。
刘进便离开皇宫，回太子宫。
“殿下，殿下，长孙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刘进刚到门口，太子仆就惊喜若狂，咋咋呼呼的向刘据禀报。
刚进宫门。
刘据一脸怒容，史良娣一脸悲戚戚的就迎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侯明，王烨夫，张贺等一干太子众。
但不得不说，有点可怜。
“逆子！”刘据张口就来。
“进儿！”
史良娣急忙护住了刘进，抱着刘进痛哭了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亲怎么活啊。”
“让娘亲看看，有没有受伤。”
“母后，进儿没事，这不好好的。”刘进安慰了这位娘亲几句，便看向了一脸怒色的刘据。
“噗通！”
膝盖早就软了的刘进直接跪在了这位穿越后爹的面前，认错道：“儿臣擅自做主，请父王责罚。”
自古慈母多败儿。
前身刘进无所事事，多半就是史良娣纵然所至。
此时面对刘据怒容，哭哭啼啼，不依不饶，坚决不让刘据责罚。
“呜呜呜，夫君难道还要责罚进儿吗，进儿被远封凉王，不日就要就藩，凉州远离京师，听说尤为荒凉，夫君如何能忍心责罚进儿。”
“更何况，进儿冒着生死之危，以一己之力让昌邑王就藩，难道还有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