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听雷

好久没有听到雷声了。

6月16日子夜，我正在看巴西世界杯，是德国与葡萄牙的比赛。开场11分钟，德国就踹破了葡萄牙的大门，是禁区里的犯规，罚点球的那种。说不得精彩，是捏捏揣揣乱局里的得分。公平竞争的规则就是天条，对一方的惩罚，就是对另一方遭受不公正际遇的交代。

这时窗帘动起来，张起一个大袍，且左摇右摆，晃荡进一股气流，是那种久已凝滞后的游走，率性自在的舒服；接着是窗外的树叶响，沙沙的扭动中的婆娑，鸟语般交流时的急促。闷热的家凉爽下来，是暑热郁闷中难得的畅快！

风是雨头，说来就来。只是中间夹带了颇有气势的雷声，隆隆漫进耳鼓地轰鸣，没有尖利，没有刺耳，反倒洪厚似男中音，威武如深山里的虎啸，既像从地核深处发来的探询和悸动，又类同乾坤交融时远空传来的和音天籁，我就置身其间，天、地、人从未如此地浑然合一。此情此景感受真切，预告夏来春往激情四溢的火热澎湃。

雷电是从远空传来的。闪电犹如一把与天地相连的利剑，伴着雷鸣，瞬间把夜幕一分为二地撕裂，将天地一清二楚地呈现——此时此刻的世界，就是一幅风云际会的水墨画，黑白由于水和墨的比例不同而此消彼长。这是人间的原色！意象里的斑驳，微弱到没有任何粉饰地消失……因为雨点间的间隙很小，便有了声的“唰唰”相连，形的线雨如注。雨中的风，把雨幕撕裂，掀起一片一片的烟雨，平添些许朦胧、些许虚幻，那是意念飞越远空的巨大翅膀，驮起自由的思想翱翔！

2014年的春天长了些。极地消融，雾霾弥天，南旱北涝，乍暖还寒，说不清道不明气候的异常，究竟是宇宙步入了更年期，老态略现，还是地球自然环境恶化引发的连锁反应？反正人类在感受生命柔弱渺小的同时，不可改变地成为琴瑟上的弦，任由自然惩罚撩拨，奏出曲曲并不和谐的乱弹——自然发脾气了，自然暴怒了！因为人类无节制的欲望膨胀导致的环境恶化。这不是杞人忧天，是我们痛并亲历着的实践！

这让我再一次想起了欧阳修《秋声赋》的感伤。不是秋的凋敝，而是欧阳修在写自己的心境、情绪和忧伤。

近两年特别迷恋独处时的宁馨和闭上眼睛时的所见，纷杂的世间和人际就会短暂地忘却。说实话，越来越感觉耳朵是我的第二双眼睛。记得一个初春的雨夜，伫立于拉着窗帘的窗前，聆听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雨声和年前未落尽的零星枯叶触地的脆响，毅然而决绝，那是落叶归根重回大地的喜悦。也就是那夜得句“静听若观”，欣欣然难眠彻夜。

雨声平和下来，成为滴滴答答的倾诉。晶莹丰润的雨珠和皲裂焦渴的大地仿佛久别的恋人悠悠缠绵，相厮相守。

6月，我听到了久违的雷声，世界杯间的雷声，和我小时候完全一致的重音。我更期待的是暴风骤雨后的彩虹和彩虹预示着的五谷丰登，如人生之秋的业绩满满。

心安则身安。心雷有时是思想的骚动，是心灵在远空的呐喊，这是人生轨迹的必然。我期待，再次响起春天的雷声，和随之而来的夏的炽烈！

2014年6月16日 子夜 作于谷轩

8月15日修改于北戴河创作之家

发表于2014年《延河》下半月刊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