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过去和未来
“还真是时过境迁啊，”奥古斯都·黑尔低声感叹，“我记得当初夏恩第一次来这里做客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刚出道的，籍籍无名的新人罢了。”
“当时我写的第一本书，贝拉小姐也许没有听过，叫《克雷杜克夫人》，一共卖出了五千多册。我赚了一百来磅。而我的出版商赚的更少。”
夏恩毫不介怀地谈起过去尴尬的经历。
奥古斯都道：“而现在，他已经手握三本万册销量的书了。其中《恋情的终结》更是……现在多少册来着？”
“五万七千册左右。”夏恩嘴唇贴近酒杯，平静地回答。
“真是太厉害了！”
贝拉由衷地感叹。她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望着夏恩，“您可以送我一本签名书吗，夏恩先生。我好想收藏一本您的签名作！”
“当然，”
夏恩没理由拒绝奥古斯都·黑尔的客人，“您想要哪一本呢，等我有空给您送到府上！”
“《恋情的终结》可以吗？麻烦您派人送到——”
“——不用那么麻烦，”奥古斯都微笑着打断贝拉，“我这里有很多还未开封的新书，夏恩。你可以从中挑一本送给这位小姐。”
“那就麻烦您了，奥古斯都。”夏恩也是从谏如流。
用完饭后，两位女宾在女仆带领下先行前往客房休息。奥古斯都·黑尔提着煤气灯，引着夏恩穿过幽静的走廊进入书房。
奥古斯都的书房很大，比夏恩以前的单间加厨房都大。四面墙都是堆得满满的书籍。正中这面的墙上，放着奥古斯都年轻时写作的那些旅游指南手册，不同版本，不同种类每种十本，看上去非常壮观。
夏恩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架旁，从一行旅游手册中取下一本法国的指南。
“那些旅游手册已经过时了，”奥古斯都去取夏恩的恋情的终结，同时大声道，“如果你需要旅游指南，我推荐你购买埃舍尔最新的《一个人的法国》。”
“哦，谢谢。我只是想看看伟大的奥古斯都过去的丰功伟绩罢了！”
夏恩随意地翻了翻，将之放回书架，走到奥古斯都身旁。
这一面书架上，大部分都是英国作家的作品。从丁尼生，查尔斯·狄更斯到奥斯卡·王尔德，托马斯·哈代应有尽有。
夏恩的书在其中占了很小一个角落，这还是一本书放了十余本的情况。
但夏恩随后在一旁看到一大块木牌。
凑上煤气灯，照亮木牌。
中间是一张夏恩的简笔肖像画。如果不是下面是夏恩的名字，他是认不出那是自己的。
肖像画旁边，是一张张剪报，书籍杂志上剪下的和夏恩有关的消息，根据时间线索贴在木板上。
“这是我没事儿做的时候做的……”奥古斯都·黑尔解释。
“这是你画的吗，黑尔？”夏恩像是没听到黑尔的话，指向肖像画问道。
黑尔给出肯定的回答。
夏恩撇了撇嘴吐槽：“你是印象派画家的亲友，抽象派吧。你能认出那是我？”
“滚！”
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夏恩说的话，但也足以让奥古斯都·黑尔暴怒。
夏恩踱步走到木板角落，也就是夏恩一切旅途的起源。
星期六评论用一条小简报，汇报了夏恩出版《克雷杜克夫人》。
雅典娜周刊，《恋情的终结》出版。
星期日周刊，弗罗斯特控诉夏恩抄袭。记事晨报，夏恩在教堂显露神迹。
每日电讯，《恋情的终结》销售突破一万册。然后是突破两万册。
每日邮报，夏恩对簿弗罗斯特，单方面击溃对手。
蓓尔美尔报，夏恩的结构论说。
国王学院期刊，夏恩在伦敦政经大学关于‘文学未来’的讲课。
《面纱》出版。面纱销量突破一万册，然后是两万册。
《魔山》出版。奥斯卡·王尔德亲自站场，萧伯纳作序，托马斯·哈代写扉页。《魔山》销量突破一万册。
夏恩在圣乔治协会演讲……
一条一条，事无巨细地一直到夏恩站在木板前方为止。
夏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毫无疑问，他相信在丹尼尔斯的房间里，大概同样有这样一份剪报。那不会让夏恩有丝毫意外。但他的确没想到奥古斯都·黑尔会这么做。
“我很高兴能够见证一个新一代的年轻人崛起，”奥古斯都·黑尔在后方说道，“这给我乏味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一抹光彩。你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夏恩。我为能够见证你的未来感到幸运。”
背对着奥古斯都的夏恩手指刚好抵达木板的末尾。
他缓缓在虚空画了一个问号。
未来吗？
…………
“等这些日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想到法国过冬，享受一段假期生活。”
靠在威廉·海涅曼的沙发上，夏恩端着酒杯，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假期，”
威廉·海涅曼像是听到了一个新鲜名词。他握着笔端坐在办公桌后，想了一会儿，道：“当然，夏恩。你今年已经一连出版了四本书。这个数字在作家中不算多，但我们已经过分透支了伦敦市民的热情。休息一段时间，对你，对你的事业都有好处。法国南部温暖的气候适合度过冬天，你还可以去阿尔卑斯山上，‘魔山’式的疗养院修养一段日子。”
威廉·海涅曼的思维方式，似乎总是线性从事业的角度出发的。而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让夏恩心里舒坦不少。
“完成魔山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算在旅途中边走边写，”
夏恩的思路与威廉·海涅曼不尽相同，“让读者们适当等一下，缓和一些情绪也是好的。当我回到伦敦，刚好能续上魔山的第二册。”
威廉·海涅曼设想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微微点了点头。
夏恩提出休假的打算虽然突然，但没有打乱什么安排。
海涅曼起身在桌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份回执，走到沙发旁递给夏恩，同时解释道：
“这是给法国出版商艾尔特的回执，我正和他洽谈《面纱》和《恋情的终结》的法语版出版的事情。你去见见他，也许会有好处。”
夏恩向沙发后缩了缩，委屈巴巴地看着一心为工作的海涅曼，道：
“我是去休假，威廉。你一定要塞这种事情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