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别严复

“这样啊……”

为了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夏恩只能在心底暗暗佩服。“那就先祝严先生马到功成了！”

严复哈哈笑了笑，道：“复此番归国，已做好为国赴难的准备。‘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还得感谢夏恩先生的提点，给我指明了方向……这里是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严复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道：“这是一支徽笔，乃是我清国书写所用。留给夏恩先生做个纪念！”

“啊，”夏恩虽不了解笔墨纸砚，但也听过徽笔的大名，连忙拒绝道，“这般贵重的物品，夏恩受之有愧。还请严先生收回吧！”

严复深深地看了夏恩一眼，道：“我就知道夏恩先生对我国的文化了解甚多。我国有一句古话，叫‘宝剑配英雄’。这徽笔送给夏恩先生，绝不算埋没了它，还请您务必收下。”

夏恩见推脱不掉，也便只得收下，随后道：“不知道严先生定的什么时候的渡船，我也好去送送先生。”

“实不相瞒，”严复道，“就在今日。”

两人找了辆公共马车。

严复麻溜地顺着栏杆爬上车顶，稳稳坐下。夏恩紧跟其后。严复看着四面八方拥挤的人群，鳞次栉比的楼房，感叹道：

“当年初到英国，真是看各个地方都觉得新奇。各个地方都觉得好。阔别数年再看，仍是如此，也不知何时才能把大清也建成这般模样。”

夏恩只得附和道：“要相信总有这一日的，严先生。”

“此番归国，我准备了数册从贵国带回的书籍，打算翻译给我的国民阅读。”

严复继续道：“自古以来，民强则国强。像英国人民这般都是既尊且贵，一旦开战都是为自己的权利而战，自是所向披靡。只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够启发民智，兴科技，重法律，建新军，让大清也能有赶超英国的一天。”

夏恩抿嘴笑了笑。如果坐在严复身边的是另一个人，感受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一路抵达港口。

午后的海港宁静安详。阳光斑驳的撒下，渔船和渡轮慵懒地随波摇晃。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络绎不绝地登船准备出发。

岸边等着几个和严复一样装扮的清国人，看上去应该是严复的仆人或者朋友。

严复走到礁石停下，转身握住夏恩的手，道：“此番来贵国避难，得蒙夏恩先生点拨，使我醍醐灌顶，实在万分感谢。只可惜‘送君千里，总须一别’。只能就此与先生分别。待来日河清海晏，天下承平，复必定再来英国拜访先生，与先生彻夜长谈。

这里有一首复写的诗，送给先生——”

由于诗歌，尤其是汉语古体诗翻译成英文过于困难，严复没有用英文念诵。只听他用带着粤语口音的汉语道：

“西出疑无路，南天少故人。得君一抚首，此别太惊神。国论浮云变，城破哪堪行。宁关儿女意，歧路泪沾巾。”

潮水惊浪。

异国他乡突然传来阵阵汉语，引得上船的人纷纷侧目。严复家仆站在风中，朝着这个方向眺望，表情麻木茫然。

夏恩一贯不喜欢近代人写的古体诗，但此刻身临此处，听着严复动情朗诵，也不觉惊涛拍岸，激起心中豪情。

夏恩深吸了一口气，稍许平复心情，用汉语道：

“难得严先生这般心意。夏恩没有七步赋诗之才，但也浪吟几句，借用一下李太白的诗词赠别先生——‘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先生，此番一别，不知来日。还望先生保重啊！”

夏恩虽然记得汉语怎么发音，但习惯了伦敦腔的这具身体，说起汉语来有股浓浓的鼻音。但严复显然是能够听懂的。

严复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结结巴巴道：“夏恩先生竟然会说汉语？我原本还准备了一张纸，准备写上送给您呢……”

夏恩笑笑，道：“先生不也会说英语吗。”

“哈哈哈。”

“像夏恩先生这般了解我国文化的英国人，可不多啊！”

两人相视而笑。严复松开夏恩的手，三步一回首，五步一挥手，登船离去。

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

目送严复远去。

夏恩回到伦敦，随后一路步行来到国王学院。简单的问路后，夏恩找到罗伯特·罗比·罗斯的办公室。

深棕色的厚重木门敞开着，罗斯端坐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东西。

夏恩‘笃笃’两声敲了敲门。

罗斯抬起头来，见是夏恩，先是一怔，随后利落地起身，快步走向门边，道：“夏恩先生，您怎么来了？”

“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商量。”夏恩回答，在罗斯引领下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不知道夏恩先生说的是什么事情？”罗斯快速思索着，“不得不说，您上次针对弗罗斯特的事情，做得漂亮极了。不但成功摆脱了麻烦，还顺便又提升了自己的知名度。”

夏恩抿嘴笑了笑，道：“我是为另一件事情来了。”

“您请讲。”罗斯道。

夏恩舔了舔嘴唇，道：“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或许可以作为朋友为解救奥斯卡·王尔德出一份力。”

罗斯有几分这样的猜想。但突然听到夏恩说出来，还是惊讶得不觉少了半拍呼吸。他不知道为什么夏恩突然转变了主意。罗斯对此有所猜想……王尔德的名声和他在文艺界的影响力，对正值事业上升期的夏恩而言，就像从天而降拉了夏恩一把，具有颠覆性的好处。具体细节无法猜想，但大致如此。

当然，前提是如果奥斯卡·王尔德能从这次审判全身而退的话。

但罗斯不能这么去揣度夏恩，至少他不能说出来。因为夏恩的加入对罗斯来说，无疑是天降的好消息。

如果说，一开始罗斯听说夏恩‘预言’了奥斯卡·王尔德的结局，还只是觉得惊讶。等到了解了夏恩一系列反击指控的操作，便已将夏恩视作救星。等到看了最近泰晤士报的报道，在罗斯眼中，夏恩已经是天才级的人物。

有了夏恩加盟，不说救出王尔德已经十拿九稳，至少也比现在要有希望得多。

罗斯站起身来，快速回到桌边合上纸笔，随后对夏恩道：“这再好不过。但还请您跟我来一趟，去见几个人。”

两人快步离开国王学院。上了大街，罗斯带着夏恩步行来到泰特街16号。

这是一幢四层的红砖建筑，很有维多利亚时代典雅的风格，但在一片房屋中显得平平无奇。

这里是奥斯卡·王尔德在伦敦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