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奥古斯都·黑尔的晚宴
清晨第一束光照进房间，夏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镜前。
《恋情的终结》第二版很快再次售空。
很快，伦敦的报纸和文艺评论热议，快得不像一个新人该有的表现。
随之而来的除了金钱，名望，还有各个沙龙的邀请。
知名度对作家销量的影响不必重提。社交圈的成功不一定等于写作事业的成功，但一定能推进销售。
查尔斯·狄更斯巅峰时期，一次走穴可以赚到两万英镑。事实上，不少作家到了事业后期，索性选择开讲坛，参加会议来赚钱，免得还需要自己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内容。
夏恩从书中上取下一张淡金色邀请函揣进怀中。
这张邀请函来自奥古斯都·黑尔。在七八十年代，黑尔的导游手册非常受欢迎。等过了巅峰期后，凭借着对各种知识专业的研究，黑尔与文艺界各个名流往来，很有影响力。
奥古斯都·黑尔的家位于埃塞克斯郡的霍姆豪斯特，离圣伦纳兹不远。
夏恩坐了大概三个小时的公共马车抵达。
奥古斯都·黑尔暂时不在家，接待夏恩的是他的女管家约瑟芬。
女管家引着夏恩上了二楼，给他安排了房间，随后叮嘱道：“等会仆人就会把午餐给您送上来。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按铃叫我。”
夏恩给了对方一枚半英镑的硬币，感谢后关上房门。
房间的环境素雅整洁。从窗外可以看见一片广袤的树林，靠近屋子有一个小花园。屋内除了床，桌子，衣橱外，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了几本特罗洛普和乔治·艾略特的作品。
夏恩简单地吃了点女仆送来的东西，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小说，闭目遐思。迷迷糊糊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个醇厚的男声：
“我能进来吗？”
“请进。”
夏恩高声，随即坐起身来。
一个杵着绅士手杖的男人踱步走进屋来。他看上去模样还很精神，但面容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你就是埃勒里·夏恩？”男人上下打量夏恩，问。
“是，”夏恩点了点头，道，“您就是奥古斯都·黑尔先生吧。”
黑尔不答，冷冷地指了指床边，道：“坐！”
他自己则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杵着手杖，冷冰冰地打量着夏恩，随后问：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夏恩早就想好了答案，随即道：“这里很漂亮，空气很好。尤其是这座宅邸。我很喜欢它的哥特风格，有种神秘感。这里的招待也很妥帖，让人感觉宾至如归。”
“你喜欢就好，”奥古斯都·黑尔露出开心地笑容，“不过说到神秘，你第一次来这里，我有一件事情得告诉你。”
夏恩坐直了身子，黝黑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对方，静待黑尔继续。
奥古斯都·黑尔清了清嗓子，道：“很多年以前，这座屋子属于一位伯爵。这位伯爵死后，灵魂一直不愿意离开。在半夜的时候，如果月光洒进屋里，伯爵的鬼魂就会在房间中行走。如果你半夜发现房间门突然开了，就是那位伯爵鬼魂的杰作。”
讲完之后，奥古斯都·黑尔紧盯着夏恩的脸，像是想知道夏恩的反应。
故弄玄虚……夏恩只觉得无语。但还是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问：“那我们遇到他该怎么办呢？”
黑尔满意地笑起来，道：“向他问好！”
目送奥古斯都·黑尔离开的背影，夏恩默默在心中打上了‘刻板’，‘古怪’的印象标签。
等到晚餐时间，女仆敲门引着夏恩来到客厅。
明亮的灯光照亮房间。夏恩跟在女仆身后，顺着台阶而下。这时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听到夏恩的脚步声，餐桌旁原本正在交谈的四人齐齐停下，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夏恩。
夏恩扫过古怪的几人，有种走错地方的尴尬。
最后是主人奥古斯都·黑尔站起来，指向身旁的椅子，道：“夏恩先生，请来这里！”
夏恩在黑尔指定的地方落座。
围坐在餐桌旁的人，除了奥古斯都·黑尔，还有两男一女三人。黑尔介绍，长得胖的男人叫詹姆斯，另一个男人叫斯科特；女人则是玛吉夫人。三人齐刷刷地朝夏恩点了点头，一时间让夏恩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被丝线操纵的木偶戏中。
晚餐颇为丰盛，除了作为主菜的一只果木烤乳鸽，还有羊肚汤，烧牛肋骨，和一盘芜菁。甜点是法式布丁，配上酒体通透的红酒。
“实不相瞒，我们方才在谈论你的作品《恋情的终结》。”
奥古斯都·黑尔切下一块乳鸽放进嘴里咀嚼，随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道：“夏恩先生，您觉得您的作品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吗？”
“和谁比？”夏恩喝了一口羊肚汤，反问。
“什么意思？”玛吉夫人的眼睫毛很长。她眨巴着眼睛问。
“如果和简·奥斯汀，或者查尔斯·狄更斯比，我的作品里应该是多了快要溢出的心理描写。”夏恩细细咀嚼着牛肉，回答。
“啊——”
玛吉夫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她转向另外四人寻求支持，道：“这真是太厉害了！不是吗？他那么容易就能看出自己的作品的优势！”
“稍安勿躁，玛吉！”
奥古斯都·黑尔道：“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能力！……夏恩先生，请问你是怎么看待心理描写这种手法呢？”
“唔，”
这次夏恩沉默了片刻。因为文学技艺并不是一种成熟的技巧。哪怕是在小说发展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维多利亚。这个问题不得不慎重回答。夏恩反复斟酌后回答：“心理描写让我们更接近生活的本质！”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四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恩。
夏恩扬了扬手中的叉子，道：“我们的前辈作家，创作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但是，有一件事情无法忽略，那就是我们从未了解过这些角色的生活。有时候，我们怀疑马内特医生的选择。有时候我们又觉得特罗洛普的角色或许不介意抛弃他们的乡村生活，更改另一种生活方式。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从未了解过他们导致的。而心理描写的出现改变这一切。我们深入角色的内心，去看他们的悲伤和欢喜，挣扎和痛苦。这么做毫无疑问让我们与角色的距离更加接近。我毫不避讳这样说，心理描写是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