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弥勒失其鹿
在整个灵山仙佛的异样目光注视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大雄宝殿。而孙悟空分明感受得到，大殿之中那位大仙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分明一直盯着自己。
“哼，你就是无天？怎么跟我梦里见到的不一样？看你这打扮，你莫非是西域的胡人？”孙悟空没有落座，只是桀骜地望着前方之人，如猴头一般蹦蹦跳跳，一脸骄纵之色。
他在故意激怒无天。
“我的确是立志做一个人。”但无天依旧乐呵呵笑着，丝毫没有生气。“悟空同志，你有神通火眼金睛，自然能识我本源，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看到的本相，是你的思想和你的外貌一样离经叛道。”孙悟空毫不克制一身猴气，翻转腾挪，一屁股坐到了燃灯古佛的书案之上，歪头望着座椅上的灵山之主：
“无天，你的确品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可你以为，从此便可为所欲为了吗？你行事霸道，手段过于激烈。在你治下，仙不聊生。长此以往，天庭必反。”
“大胆孙悟空，胆敢对无天同志无礼。”无天有后世经历对孙悟空的滤镜，其他人可没有。随着牛魔王怒骂一声拍案而起，孔雀、青狮、白象、红孩儿、赢妖、个个祭出兵器摩拳擦掌，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大不敬之人。
就连不善战斗的科学家阿依那伐，也站起了身，一脸愤怒之色。
唯一的例外是摩利攴天菩萨，她不好去管无天的闲事，只是一脸慈祥笑容望着孙悟空身边的净坛使者猪八戒。
见猴子如此无礼，唐三藏师徒四人和哪吒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躬身向无天行礼求饶：“悟空（大师兄）休得无礼，还请无天同志恕罪。”
“不要紧张，只是论道而已。悟空同志，我以为，只要是正义之举，就该光明正大去做，恰如你三百年前西天取经。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哪里能修成正果？”
无天依旧毫不在意，轻易便破解了孙悟空的阳谋。孙悟空不惜扮丑作怪，也要激怒无天。恰恰说明，他此时拿不出和无天作对的理由。
“只是，既然天庭必反，那灵山呢？将来掀起叛乱的，是弥勒，还是你旁边的燃灯？”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为两位佛祖捏了一把汗。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却是没有摆到明面上的。无天此时戳穿，居心不宁。莫非，还是想对灵山带清洗。
听了无天的话，孙悟空当即离开了燃灯的书案，孤身一人站在了大殿中央：
“过去佛与现在佛两位德高望重，慈悲为怀，自当以大局为重。可你若倒行逆施，致使佛不聊生，灵山最先反的，当属斗战胜佛。”
这番话，和宣战已经没有两样了。也难怪孙悟空此时目光决绝，形单影只，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好在，他面前的人是无天。
“有道理。既如此，悟空可愿如王灵官一般，做一任灵山的司法天佛，督查佛门不法？你若有此心，我把未来佛之位交给你。”
未来佛大位，已经被用来交易，默认不再归属弥勒了吗？无天此魔，目中无佛，欺人太甚。此时受尽委屈的弥勒，就连孙悟空，也投去了怨毒的目光。
不管孙悟空答应与否，沾染未来佛位子，都已经恶了弥勒佛。龙有逆鳞，触之则怒。
“无天，你名为大仙，实为大魔。佛门未来佛，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弥勒佛祖。你这般轻视于灵山，如何做得了佛界主人。”
说完，也不敢继续出风头，悟空只默默找了个空位，依旧盘腿坐在书案上。
至于无天，也连忙为悟空的叛逆行为找补：“我说过，在我手下，不会因言获罪。斗战胜佛忠言逆耳，各位不得不查。”
孙悟空，到底还是太特殊了。三界之内，敢如此挑衅无天，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因为他是孙悟空。他是前世的信仰，是象征着反抗和救赎的齐天大圣。从后世穿越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上这位斗战胜佛。
听到无天的话，唐三藏等五人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且不论立场如何，这位大仙的气量，便远远超过了如来和玉帝。
八戒沙僧小白龙都去了孙悟空身边就坐，哪吒也回到了红孩儿的同桌。只有唐三藏依旧立在原地，也不行礼，站得笔直对无天说道：“无天同志，贫僧有事相求。”
“三藏同志但说无妨。”
“三百年前，如来孽徒阿傩迦叶向贫僧索要人事，为求取真经，贫僧只得交出了昔日唐王所赠紫金钵盂。如今唐王早已仙逝多年，这大唐国宝，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说话间，唐三藏瞥了一眼大殿最靠近门口位置的两位灵山败类，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只是，无天上次离开灵山，才骂了唐三藏是亡国之奴。现在他便转头索回唐王旧物。这旃檀功德佛，只怕是心已不在灵山了。
当中最咬牙切齿的，莫过于未来佛弥勒。不仅是无天和孙悟空对他的侮辱，如今唐三藏公然向无天靠拢，何尝不是身具取死之道。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从无天拿未来佛位置出来交易起，弥勒的神性便开始消解。
所谓穷则思变，事已至此，弥勒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如此，纵使是无天故意为之，弥勒也只能走上魔头亲自规划的道路了。
一同迷惘的，还有过去佛燃灯。这个年迈的老头，仿佛已经亲眼见到了佛教的衰弱，只感觉霎时间痛心疾首。此次佛劫，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佛门大兴之势，因为他一句话，便就此终止？
“准了，阿傩迦叶，去速速取来。”无天的话，打断了众圣的思索。阿傩迦叶得令连忙起身，退出了殿外。
见无天爽快答应，唐三藏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除此此外，还有一事。自那日与无天同志一别，我日日忧思，心不能平静。祈求回归长安，永世守护唐王疆土。”
无天依旧爽快点头。“要回长安，当然可以。我的下一站也是长安，你我可以同去。只是，三藏同志，你可还愿做佛？”
“贫僧自然想继续做佛。只是……”
没等他继续说完，无天就挥手打断了他：“给你保留佛籍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此次回归大唐，你不可趁乱世向唐人传教。”
他果然是佛教的敌人。在场诸佛闻言，都将怨恨的目光投向了无天。
兵荒马乱，生民惨死，不正是传播信仰的大好时机。甚至大多数时候，为了传教，佛道两家会人为制造灾难，待天下民不聊生，再出面解决，以求得为人间建立信仰。
是了，无天是人，是有思想有法力的人。这样的人，个个都是宗教天生的敌人。
没有犹豫多久，唐三藏便郑重点头。随后，尽管无事陈奏，他依旧倔强地笔直站着，目光一直投向大殿门口方向，等待着阿傩迦叶的归来。
此时的他，有些紧张地打望着殿门，人性的光辉早已压倒了佛性。
好在，二人迅速归来，紫金钵盂完好无损。唐三藏有些失态地直接抢回了这离去三百年的唐王旧物，捧在手中凝视片刻，这才用衣袖小心擦拭起来。
随后郑重地向无天深深鞠躬，唐三藏才一言不发坐回了座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