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念念不怜

我是将军府真千金，归家第一天就被抄家了，我和假千金被充入教坊司。

假千金人淡如菊，不争不抢。

她吃不饱，我帮她偷拿窝头，她却觉得我手脚不干净，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她被排挤，我帮她出头，她却斥责我心思黑暗，不懂与人为善。

她想做领舞，我用计推她上位，她却哭诉我上不得台面，手段狠毒。

后来，她献舞被皇上看上，成了主子，而我被她要去做了婢女。

皇后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寻了由头，想要将我随便发落。

我苦苦哀求，她却告诉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要你死，我也无能为力。」

后来我被生生杖毙，成了皇宫里的一抹冤魂。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我们刚入教坊司的时候...

1

醒来时，我正将一个窝头递给乔念。

「你肚子饿了，是不是？」

「快吃吧！」

我声音极小，半张脸藏在被窝里，生怕会被管教嬷嬷发现。

这个馒头是我在灶房偷拿的，只因为我知道乔念总是吃不饱。

其实教坊司的宫女为了保持身材，没有人能吃饱的，就连我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响。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乔念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然后就递给她旁边的另一个宫女。

「太硬了！这是人吃的东西？给你吧！」

她的声音淡淡，仿佛让她咬了一口的窝头，是天下最难以下咽的东西。

那宫女接过，咬了一口，也蹙起了眉头。

然后，我便听到了那宫女起身，把管教嬷嬷招了进来...

「嬷嬷，有人偷吃东西！」

2

看着管教嬷嬷带人进来，目光狠厉。

我的脑海中，前世的记忆不断涌现。

我是将军府的真千金，而乔念是假千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是「灾星」，认祖归宗第一天，将军府就因「通敌叛国」被抄家。

除了我和乔念被没入教坊司，其他将军府的人，全都下了大狱，等待他们的也许是砍头也许是流放。

被带走时，前一秒还抱着我哭：「我儿受苦了！」的娘亲，下一秒就拉着我叮嘱：「怜儿一定要照顾好念念。」

娘亲说，乔念替我孝敬她们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应在教坊司多多照顾于她。

爹爹和大哥也说，乔念与我不同，如果我不帮她，她在教坊司会活不下去的。

可教坊司本就是吃人的地方，踏入这里的女子，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但「孝」字大过天，哪怕自己过得不好，我也努力让乔念，在这「吃人」的地方，能过得好些。

但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渐渐发现乔念「不愧」是将军府小姐。

我们都被碾到泥里了，她还能保持那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人设。

但在这教坊司，这样的做派只会让管教嬷嬷觉得你不服管教。

乔念也因此没少吃苦头。

管事嬷嬷罚她三天不准吃饭，人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咽气。

我想想狱中的父母，不得不想办法为她打算，最起码能留一条性命。

我在嬷嬷那跪求，只要不训练的时候，我就在嬷嬷房外跪着，终于求得她松口。

「你也是个好心的，回吧！」

我知道有这句话，乔念就能捡回一条命。

乔念得知是我跪求管教嬷嬷，放她一马时，痛斥我。

「真是乡下来的，没一点将军府的傲骨。」

那时我只觉得她是将军府长大的，有着她自己的骄傲，并没反驳。

乔念总觉得不争不抢，好处总会有人双手奉上，但在教坊司，不争连活下来都很难。

吃食、被褥、纱衣、首饰，这些都需要抢，更何况那能往上爬的机会。

乔念看着我抢回来的东西，紧蹙眉头。

「市井小民，真是给将军府丢人！」

可哪次我送出的东西，她都没有拒绝过，反而还有闲心拿去做人情。

「念念姐不愧是将军府长大的小姐，就是和某些市井小民不同。」

我没读过太多书，只觉得乔念是代表将军府的教养，应该维护她那身傲骨。

乔念毕竟出身将军府，从小受的教育与常人不同，做一个领舞绰绰有余。

但跟她差不多的宫女，怎愿意将机会拱手相让？因此我给竞争者下药，终于推她上位。

乔念也争气，一舞成名！入了皇上的眼，被收进了后宫。

她将我要去做了她的婢女，我以为苦尽甘来，可没想到我死期将至。

皇后要杀鸡儆猴，但她不敢拿乔念开刀，我与她同出将军府，也曾一同在教坊司，我便是最好的鸡。

上位者想发落一个宫女，只需寻个由头。

我抱着乔念的腿哭求她救我，但她却只是淡淡的看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想要你死，我也无能为力。」

我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为冰冷的皇宫，增添了一缕冤魂。

可我没想到，我竟然得上天眷顾，有了能重来一次的机会！

3

前世，那宫女招来了管教嬷嬷，说了我偷拿窝头的事。

我被管教嬷嬷拖出去狠狠打了一顿。

养伤养了很久，但这一次...

我在管教嬷嬷的眼皮子底下，将窝头夺了过来，一口一口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江怜，你怎可如此粗鲁?」

耳边传来乔念的话，我没有搭理，反而直接跪倒在管教嬷嬷脚下。

「嬷嬷明察，这个窝头并非奴婢偷拿的，而是舞课的奖赏。」

「没想到会有人搬弄是非，扰了嬷嬷的晚休，这是奴婢的不是。」

那将嬷嬷招来的宫女，名叫刘敏，她闻言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嬷嬷明察，每日饭食分量有规定，如何有多余的窝头，奖赏给乔念？定是她在撒谎！」

面对管教嬷嬷马上要抬起的手，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凑到嬷嬷耳边嘀咕了两句。

「当真？」

「千真万确！」

管教嬷嬷得到消息，满脸激动地走了...

留下寝房的这些舞女，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江怜，你好歹也是出自将军府，万不可再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看着乔念，我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但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好啊！那以后你饿了，可千万莫要与我开口，我没那本事！」

我跟另一个宫女换了位置，并不愿再睡乔念旁边。

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乔念是不是真的能不争不抢。

4

教坊司里日常便是学舞。

偶尔也会开些琴棋书画的课程。

而我昨天在嬷嬷耳旁告知的，便是后宫新宠杨才人，近来痴迷书法，准备写一副万寿图，作为太后大寿的贺礼。

但杨才人才疏学浅，写不出这万寿图。

前世，我挨了板子，在床上歇了三天，才渐渐好转，这件事就落到了乔念身上。

奈何嬷嬷没想到，将军府出身的乔念，其实书法并不出彩。

最后结果就是杨才人被打入冷宫，而乔念也吃了挂落，管教嬷嬷丢了面子，想要不声不响弄死她。

是我求了很久，才留了她一条命。

而今生，我想巴结上管教嬷嬷，这就是最好的契机。

「嬷嬷请放心将此事交予我，我一定能让嬷嬷满意。」

管教嬷嬷看了我许久，才满脸笑意的同意，我也开始忙碌起来。

「江怜，你在忙什么？我想...」

听到乔念咕噜咕噜响的肚子，我连头都没抬，便直接开口。

「我可没本事帮你，想要自己去想办法吧！」

「我是乔大将军府出来的，怎会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

乔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走了。

教坊司的饭菜是定量的，需要抢！不抢就只能饿着，抢了还能苟活。

以前都是我替乔念去抢，如今没了我，她又端着架子，不愿做这「俗人」之事，只能饿肚子。

没两天，乔念就饿得受不了，我又不帮她，她只能一边哭一边去抢。

饿肚子还是小事，最大的问题在于宫女之间的无形的排挤。

这里的人最会拉帮结派，以前有我冲锋陷阵，乔念只需拿我拼命得来的好处，收买人心，就不会被人排挤。

但现在我得了管教嬷嬷青眼，又与乔念闹掰，她也感受到被人排挤的滋味。

晚上被撒了水的被褥，饭菜里偶尔出现的虫子，练舞时暗处伸出的腿，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乔念脸色苍白的来找我：

「我知你恨我抢你身份多年，但这并非我的错，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并未抱错。」

「但你不该使这下作手段，欺辱于我！」

「你想折断我的傲骨，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我放下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地看她：

「你觉得她们欺负你，是我指使的？」

「你总提傲骨，真有傲骨怎么没跟牢里的将军府众人共存亡？」

「没了将军府，你的傲骨值几个钱？」

「当然你被欺负这事，跟我想必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看着仿佛抓到把柄的乔念，我将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你以前不被欺负，完全是因为有我给你挡着，但现在...」看向乔念陡然苍白的脸：「我不愿意帮你了，仅此而已！」

乔念紧咬住嘴唇，满脸泪水地跑走了。

我现在是管教嬷嬷身边的红人，眼红的不在少数，而陷害的手段也层出不穷。

因此半夜被从床上拖下来的时候，我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我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她们是想要对那幅「万寿图」下手。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保护那副图，但身后两人压的万分用力，我都听到骨头的响声。

眼看着蜡烛离「万寿图」越来越近，我目眦欲裂的嘶吼：

「别动它！那幅图坏了，我们都要死！」

那些宫女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关我们何事？出了差错，要死的也只你一个而已。」

「毕竟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堵上她的嘴，叽叽喳喳烦死人了！」

我挣扎着看向乔念，但她扭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