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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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渡河

等到艳阳高挂,一道黑影远远奔来。

陆遐起先以为敌人,竭力将自己身影隐在林叶之后,待那人矫健身姿来到树下,仰头望来才发现是沈应。

他轻身一跃来到树上,显然安然无事,陆遐心里略松了一口气。

歇息大半个时辰,她脸色比方才好多了。

一面将带来的东西打开,却是一个水囊,还有一只山鸡。

犹冒热气,香气馥郁,令人十指大动。

他撕下一只油香四溢的鸡腿,递在陆遐手里,“趁热吃。”

“哪里来的水囊和吃食?”陆遐捧在手里,惊呼道。

“…去劫了对方的营地。”男子姿态沉静,仿佛只是闲庭信步,“方才草丛里听他们提起了方位。”

他趁天色未亮,顺便洗劫一番,连架上的烤山鸡一并拿走。

他盘腿坐在陆遐对面,细心整理着从对方手里夺来的东西,有弓箭、火折子、伤药、匕首等物。

“明日若是水位降了,或许可以用绳子蹚过河。”

听他主意陆遐一愣,道,“没有绳子。”

“此间便有绳子。”

他起身走到跟前来,陆遐无处可避,所幸他弯腰以匕首劈掉她身后树干上的不起眼的藤条。

此树年岁已久,不仅树干粗大,躯干上也缠满藤蔓,纵横交错。

他截取一段,用匕首割开外皮,便露出绿色的内里,“这种藤条外皮坚韧,用它搓成的绳子,便是男子一时半会儿也扯不断。”

取外皮后又剥了一层,陆遐好奇地看他十指灵动,剥开后露出嫩白的藤心,“尝尝?”

陆遐接过依言咬了一小口,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倒带着草木清香,一咬开便有清甜的汁水充盈,星眸顿时一亮。

“这是何物?”

“此物端州称为黄藤,也有人家用其藤心做菜肴。”

剥下来的外皮他用手小心翼翼的搓成绳,陆遐看了一遍,便要接过他手中动作。

沈应避开她来接的手,迟疑道,“…黄藤外皮汁液极易染色,没有半月不能消退…”

“总不好坐着枯等,染色也不妨事。”

他便没有再劝,任她取走了黄藤外皮。

吃了山鸡填饱肚子后,沈应加快手中动作,团起来的绳子绕了好几圈,尽数堆在两人脚边。

这一番搓绳子,直到金乌西坠。

清风拂过山峦,树叶沙沙作响。

检查了绳子是否够结实,沈应松了松紧绷的手腕,站起身,林高望远,群山连绵苍翠峭拔,细碎金光染出一片温暖的余晖。

坐了一天,陆遐也起身静看这天地之景。

两人四目相对,皆看到了眼底的赞叹。

山河浩瀚,壮人心怀。

她侧颜恬静,沈应提醒道,“明日渡河,兴许有人阻拦,须打起精神来应对,晚上早些歇息。”

两人草草再用过一些吃食,夜幕已降临,林间幽暗风凉,沈应将包裹留与她垫在脑后,纵身一跳攀在了上风口另一处枝干上。

视物渐明,他回身甩了一物过来,陆遐接在手中摸得是两人下午搓好的绳子,他利落地将其中一端在腰上系了好几圈。

陆遐察觉此举用意,也依法在腰上绕了几回,方靠着树干闭目歇息。

夜幕下的树林并非寂静无声,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鸣虫叫,远处似乎还有狼嚎。

玲珑月盘遥挂天际,月光如水涓涓流淌,身边一切尽数沐浴在宁静悠远的清辉中,地上投下斑驳树影。

沈应结束心法运转,侧耳静听风中响动,密林并无其他异动,女子的呼吸也平缓、均匀,似是熟睡。

他还气入谷,欲要闭目养神,突然似有人剧烈喘息,他一时惊疑,忍不住坐起。

乌云笼罩月色,遮挡片刻清辉,待乌云逐渐散开,如霜如雪的月光悄然洒落。

女子陷于深梦,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颤抖,惊喘不断。

沈应恐她不适,解开腰间绳子轻巧落在面前,轻声唤道,“陆遐。”

她没有反应,喉里溢出模糊的低语,“不…不…能…不能……”

这情形倒像是被梦给魇住了,沈应回神探手要叫醒她,月色清辉笼罩在烟眉紧拧的雪容上,眼角竟缓缓滑落两行清泪。

沈应欲探的手便停住,久久凝视她纠结、不安的面容。

“…师父…先…”沈应隐约听得还有一声先生,要再细听,风里只余她哀哀的叹息,教人惆怅不已,柔肠百转。

不知她梦见了什么,梦里如此伤怀。

他静立片刻,女子喘息渐平,半响重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陆遐被耳畔鸟鸣惊醒,林间翠鸟轻灵鸣唱,在她膝上小跳几步,歪头看来,陆遐一动,鸟儿拍翼急起,只留下一道翠绿的影子。

沈应一手按剑,一手搁在膝上,不知醒来多久了,那双墨眸,目光幽湛。

林间清晨,薄雾未散,山峦笼罩着一抹浓淡相宜的雾色。

陆遐解开腰间绳子,抬头沈应目光仍投向这边,“昨晚睡得如何?”

陆遐坐起身,不甚确定地道,“晚间未醒,想来不错…”

她脸色淡静,没有昨晚的惆怅和哀愁,沈应心道或许是梦境过于慑人,她才深陷其中,只道,“那便好。”

两人以黄藤心为食,稍整片刻,向着昨日听见的大河处出发,沈应背上挂着长弓,肩上一箙白羽箭,昨日搓的绳子份量不少,他抱着陆遐跳下树来,便接过挂在肩上。

陆遐只得背着他留下的另一个包袱,快步跟上。

昨日大雨,水势湍急,今日再听水声小了许多,两人越过灌木丛生的草地,眼前豁然开朗。

水波潋滟似一条玉带横卧,两岸鸟鸣啾啾。

“你留在此处,我下去看看。”河岸地势开阔,过河时等同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沈应不放心。

他背着长弓,迅捷跳下斜坡,沿着河岸四处打量。

“有发现吗?”男子回返奔到近处,相距甚近,脖颈处汗粒也看得清楚,陆遐微微侧首道。

“没有。昨日我在树上看过,此河唯有此段地势平坦,是渡河首选,过了此段,要过河便难了。”

他之首选,自然也是敌人首选。

哪怕此时河岸平静,鸟鸣声声,不过是肃杀埋伏前的错觉。

“你觉得敌人会在哪里埋伏?”过河之举势必会有一场恶战,她竟不问他是否有其他计策,绕过此河。

沈应神色淡静,遥望河岸,眼底似有星芒闪过,“若是我,会以长弓利箭射杀过河之人,河水激荡浑浊,是埋伏地点,正适合出其不意。”

“这么看来,想要蹚过河去是不能够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神色自若,显然有计在胸,陆遐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我有一计,只是此计过于冒险……”

她三番四次怒他怀疑,此计再出,想必要怒以她作饵。

女子静立在原地片刻听他细说,许久点头,“就依此计。”

她如此果断,沈应反而僵住,“你当真想好了…此计…”

她想了想又道,“行军打仗,你是将军,自然有自己判断。只是我不通武力,若是有敌人埋伏反倒正中下怀。”

彼时他人在对岸,长弓利箭又能救得了她几次?

“罢了…若真有埋伏,也是天意。”陆遐摇头道。

她之猜想不无道理,沈应明白她心中顾虑,沉吟再三,“此间并无埋伏,所虑者唯对岸景况不详,还是我先过去吧,只是要留你一人在此处独行……”

“无妨,我一人亦可。”

她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紧张,反而极为洒脱。

两人商议定,沈应跳上高大树木,利落张弓搭箭,瞄准了对岸一棵大树,弦响处箭羽疾旋,箭簇透木方止。

箭尾系着绳子,转瞬横越河道上方。

准备妥当,他重新背上长弓等物,低头对陆遐道,“一切小心。”

话音刚落,人跃起顺着绳索滑落。

衣衫烈烈,随风而去,他那一箭射得恰到好处,滑行速度极快,转瞬已到河水上方。

脚下是浑浊的河水激荡。

陆遐远目望着,半程极为顺利,心便安了大半。

岂知下一瞬,惊变突起!

令人胆寒的破空之音骤近,有箭鸣声嗡然,清寒锐利剑光陡现,迎向那惊天一箭。

相撞当下,又是两声弦响接连出现。

沈应借劈箭之势回转,提气一跃再跃,他轻功不俗翩然落于对岸,落地却不停,借势翻滚大掌同时一翻,长弓在手,弓如满月。

从他落地,到张弓搭箭,没有半分滞涩!

一箭弦响,陆遐在对岸听得刮耳冷痛之音,惊起飞鸟无数。

箭势慑人,直逼岸边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