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获新生
春天的平林山上,春风浮动,碧绿的竹叶微微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音。此时正是竹笋最为鲜嫩的时候,到处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草叶香味。
红玉蹲在竹林里,一手捉住笋尖,一手拿着竹铲微微松着笋下的泥土。
嚯!
红玉看准了成色,手部稍稍一使劲儿,一个漂亮的竹笋便沾着泥土从土里拿了下来。“阿爹最喜欢的吃的就是竹笋了!”她将采集好的竹笋和草药分开放好,拎着小篮子顺着山路往家走去。
路过溪边的时候,红玉蹲了下来,将竹笋一个个洗净,重新放回了篮子了。青绿色的笋、灰褐色的竹编篮子、阿爹制药要用的三七,一样一样都让红玉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干净的溪水被风吹起了褶皱,映照出水面上一张带着笑的漂亮脸蛋。红玉拎起了篮子,哼着歌儿,重新走了起来。
眼前的景致一点点变得更加熟悉,红玉看见自家的小茅屋,加快了步子。刚走过门前生机勃勃的小药圃,红玉惊讶地发现自家的门前来了好些从未见过的人。
是阿爹的病人吗?
可他们为什么都穿着盔甲呢?
红玉曾经看过一些话本子,上头但凡出现了士兵,总会出现一些不好的事情。红玉抿紧了唇瓣,心脏担忧地砰砰直跳,小小年纪,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要死却还勇敢地大声地喊:“阿爹,阿爹,你在哪儿啊?”
她希望找到阿爹,要真发生点什么,她得保护阿爹去!
“你就是红玉啊。”一道高傲的女音带着点不屑,从红玉的身后传来。红玉愣了一下,疑惑地转过身体,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位长相雍容的夫人,梳着高高的髻,穿一身玄色金丝勾勒的凤凰纹路长裙,正勾着打量的目光犀利地瞧着红玉。红玉觉得非常不自在,她看见了那位夫人身旁,穿着月白袍子的中年男子,一见他,红玉咧出灿烂的笑靥,“阿爹!原来你在这儿啊。”
红玉高兴地走过去。
那位雍容的夫人忽然看了一眼身旁的东方谷,冷笑了一下,“你将这个小贱蹄子养了这么些年,她倒是像条狗一样,见到你就这样谄媚。东方大夫,玉茹可真是佩服您。”
什么意思!红玉不高兴地瞪着这个叫玉茹的女人。张口闭口小贱蹄子,狗。话本子里说了,狗嘴里才吐不出象牙来呢!红玉心想,我过我的普通日子,不图您那金您那银,您呐说我就是不对。
红玉不大高兴地别过目光,拎着篮子直奔东方谷。那赵玉茹突然拍了拍手,红玉的两条胳膊一下子被人擢住,手里的篮子碰的一下落到了地上,新笋、三七呼啦啦滚了一地。
他们这群人是在干什么啊?红玉惊愕地挣着手臂,想要弯腰去将东西捡起来。她努力伸手去够底下的三七。忽然,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三七上。赵玉茹捏住红玉的下巴,勾着厌恶至极的目光啐她,“到底娘是狐媚子,才这么点大,出落得倒是很好看得紧。”
娘?她见过我娘吗?
红玉被捏地很痛,刚想问出口,赵玉茹用指甲狠狠掐了她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其实还得谢谢你娘。要不是她,怎么会有你呢?怎么会有喝了十三年各种草药还死不了的怪物。”
喝了十三年的草药……还死不了的怪物?她什么意思?红玉只记得阿爹说她从小身子不好,所以一直给她喂药。
赵玉茹所说的一切,对于红玉而言陌生非常。红玉惊惶地看向自己的爹。
赵玉茹拍拍红玉的脸颊,似乎是好心要给红玉解释一下这来龙去脉。她索性揪着红玉的头发,将红玉推搡到了东方谷的跟前。她将红玉的头发往下一扯,迫使红玉仰头看着东方谷。
赵玉茹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红玉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他不是我……爹吗?
“他是……”红玉抖着嘴唇,刚开口的话被赵玉茹猛地打断,“医毒东方谷,我安阳王府留在平林山,专门把你培养成药质的神医。”
药质?
闻言,红玉的脑海里像是有火山爆发一样,轰隆隆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将她过去的所有认知全部都摧毁殆尽。药质,就是试着让一个孩子从小食用百种草药,如若不死,其血便可作药治疗百病。这种秘术,红玉也听闻一二,却怎么也没想过……她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药质。
所以,这位侯府夫人,费尽心机将她培养成一个药质是要用来做什么呢?是想用她的血入药还是……“至于你。”赵玉茹双手攀住红玉的肩头,走到她的对面道:“我要把你身上所有的血换到我女儿的体内,我要你的命,去救我那可怜的女儿,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江玉瑾。”
什么!红玉的瞳孔惊诧地瞪大。她想也没想,本能地想要逃跑,身后的士兵却忽然上来再次将她整个人像犯人一样狠狠压在地上。红玉一直过着单纯的生活,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红玉想过很多种方法逃跑,可是却没有一次成功的。赵玉茹的势力太过强硬,曾经的父亲也为虎作伥。红玉被偷偷运到了卫城,被关进了安阳候府的地牢里。
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日子过得混沌不堪,所有的感官被一日复一日的折磨给消弭尽覆。忽然有一天,那个叫做赵玉茹的女人亲自来到了地牢,哗啦啦的牢门拉开的声音,细碎斑驳的外界白光像是一下子点燃了红玉仅剩的知觉。
“将她带出去。”
手上的拷链被松开,惨白着脸的红玉被蒙住了双眼,带了出去。等她蒙眼的布条被拿下的时候,她已经像是一条死鱼一样被人绑在了一条木板上。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瞧见东方谷正将她手上的一条透明牛皮管子,她的右侧有一个相仿年纪的女孩儿,她的血正缓缓地流向了对方。
红玉渐渐觉得好累好累,眼皮好重好重。
阿爹,红玉累了,要睡一会儿儿了。
“阿爹……阿爹……阿爹……”红玉一身大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正在下雨,她吃惊地看了看自己周遭的一切。木板没有了,牛皮管子没有了,就连可怕的女人都不见了。
是阿爹回心转意救下了自己吗?红玉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怀揣着这种念头,下了床。她缓缓走到了厅外,外头雨水像浇灌菜苗一样一瓢一瓢似的落着。凉凉的湿气让红玉更加有了活着的雀跃感受。
她转过身子,走向桌边,在看见厅堂桌角上的图案时,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了原地。
她有用图案记录日子的习惯,而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她特别记录的那天,是赵玉茹来找她的前一年。红玉惊诧不已,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又飞快地去测量自己身高的划痕处比了比个头。
没错,是一年前。
这是……一年前!
窗外的雨水砸在门前的泥地上。红玉呼吸剧烈,看着狂风暴雨的景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或许是环境让人心情变化极大,重生前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鲜活了起来。那些惨痛、绝望,红玉知道她这辈子不想体会第二回。
她想逃走,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红玉笃定地看了一眼外面乌压压的天空,风雨飘摇的世界。她记得那年的今天,阿爹被请去治疗一位病人,很晚才归家。她知道,此时恐怕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她不再犹疑,进屋拿了件雨簑,转身冲出了雨幕当中。
她飞奔在滚滚雨水里,黑云密布的天空中闪出一道惊雷,声音轰然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求生的欲望使得红玉像个十足的疯子,撒开了脚丫子,根本不知道停顿。恶劣的天气使得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黑云像魔鬼一样将光线压迫地难以喘息。
红玉渐渐看不大清东西,飞快地逃窜让专注的她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小山坡。碰得一下,红玉只觉得脚踝狠狠一疼,整个人骨碌一下,像个球一样滚在了泥土里,顺着山体泥沙大风暴雨呼呼呼地滚了下去。
疼,好疼。
红玉永不放弃,吃力地想要爬出泥潭。可她双目眩晕,伤口沾水辣的让她眼泪直冒。她连站起来都成了问题。
“公子,这里有一个人。”天上再次闪过一道炫目的惊雷,天地间霎时间白了一度。红玉双目朦胧,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的声音。她什么都不想管,循着声音一把抓住了那人,她声音虚弱地对着那不知名的人祈求道:“救救……救救我。”
有人拿一件金丝绣蟒的曳撒披在她的肩头,她努力睁开眼睛,仰头想要看清恩公的脸面,却只隐隐约约看见雨线里,有人撑着一把鸦黑色的打伞,隐隐约约地站在那里。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红玉隐隐约约间感觉到恩公将她带往什么地方去,等她最终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卫城的客栈里了。想要答谢的恩公已经不见了,而她的衣服被换过了,她的枕头底下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恩公……
钱袋子沉甸甸的,红玉的心头染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休养了些日子,打听到将军府正在招收药童。她女扮男装,顺利通过了考验成功进入了将军府。她想好了,在剩下的日子里,她要好好活着,找到那个恩公。
原本在将军府的日子一直过的很正常,直到有一天,红玉无意间撞见了将军府的混世魔王——许长安。无意间,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日子,目睹了世子因为从小的胎生之病,被自己的表妹夏清婉无情甩掉的场面。
然后第二日,她就光荣地从掌药房的主事大夫东方宇那儿,收到许长安将她调往佑康苑担当他贴身仆人的‘美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