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龙虎相斗
雷雨交加,总有人在无声处听惊雷。
孙恩之乱将东洲诸郡搅得天翻地覆,西边的桓玄内心火热。他绝不甘心作为一介看客,在孙恩逼近建康之时,不断上疏勤王打算以身入局。
然而司马元显哪里不明白这位仁兄满肚子坏水,实际目的是想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桓玄也确实没让这个二十多岁的老同事失望,事实也确实如此。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就在东晋兵灾和天灾连连的日子,桓玄选择作壁上观,搞起了帝国主义经济封锁那一套,禁止自己治下之地的任粮食和重要物资运往建康及三吴,迫使东洲诸郡陷入极端匮乏和贫穷中。
如此一来,本就不富裕的晋廷,更加雪上加霜。
桓玄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无非就是想搞垮东晋而已。
他身上可是流淌的乃是桓温之血,有一条著名的家训: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桓玄如此丧心病狂并非没有原因,当年司马道子曾羞辱自家门庭,这深深的伤害过那颗幼小而又脆弱的心。
一次酒宴之上,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其父桓温造反,晚节不保。
官场之上,向来看破不说破,哪怕是大伙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也不行。
更何况桓温到死也没有造反,对于这种发生过的事情,当众宣之于口等同于当众侮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桓温有篡位之心,曾废黜皇帝司马奕,但拥立的可是司马道子的父亲司马昱,再怎么说对司马道子一系都有再造之功。
司马道子不但不领情,还口无遮拦抨击“恩人”之子,多少是有点取彼谮人,投畀豺虎的感觉。
彼时还弱小无助的桓玄被吓的面目煞白,裆下生风,磕头如捣蒜。
然而仇恨的种子就在那时已经悄悄埋下,日后总是要破土发芽的。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时可以被随意蹂躏的小角色,如今精兵数万,割据一方,东晋近乎三分之二土地被其掌控,那复仇的日子便不会远了。
出来混的迟早都是要还的,于是乎一封阴阳怪气的奏章便送向建康:
“妖道孙恩这次进逼建康,社稷几乎不保,若非遭遇逆风大雨阻挠,粮食吃尽才迫不得已逃跑,战胜他们与朝廷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想当初王恭忠心为国,却惨遭迫害,现今朝堂之上又有敢说真话的么?桓玄我有愧远在外地任职,才有胆量揭露这样的事实。”
这份奏章如此直抒胸臆,简直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随地大小便。
司马元显哪里听不出指桑骂槐之意,上疏这么个玩意,分明就是在给自己上眼药。
当庭天子是个不便寒暑的低能儿,自己的父亲早就不理朝政,桓玄说这些不就是在说自己。
司马元显直接将竹简摔到了地上,越想越气,就如吃了一个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孙贼威逼建康之时,这厮就在背后捣蛋,欲收渔翁之利,如今建康之危已解,还敢如此猖狂!”
司马元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假借天子名义下诏,令桓玄解除戒备措施。
桓玄收到诏书后随手将之扔到一旁,没有丝毫不在意,如今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他,完全有这个底气。
实力雄厚的外藩,大可不必遵守“游戏”规则。
桓玄明面上没有拒绝朝廷的要求,面子工程做的十分到位,但却在人事任命之上丝毫不吃亏,他要求:任命自家兄长桓伟江州刺史,镇守夏口,又以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辖八郡,镇守襄阳;派遣桓振、皇甫敷、冯该等人防守湓口。把沮漳两地二千户蛮民迁徙到江南,并设立武宁郡,又召集流亡的百姓,设立绥安郡,同时设置了各郡的郡丞。
如此大量的人事任命,对于司马元显而言就是挑衅,封官许愿那是自己的权利,如今的大晋姓“司马”还不姓“桓”。
为了敲打桓玄,司马元显表示要向桓玄征调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二人。
桓玄则不再试探,丝毫不给司马元显面子,强留刁逵、郭昶之而不派遣。
司马元显再不济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身份,如今被桓玄这般消遣,双方就此彻底决裂。
……
朝野龙虎相斗,政治投机分子开始左右摇摆。
就在司马元显想要统一思想跟桓玄斗法的时候,桓玄阵营中突然有人向其发来密信。
司马元显没想到这地方阵营中会有人这么有眼力见,愿意主动投诚,大为欣喜。
前来投诚之人是何人呢?此人现为桓玄麾下的武昌太守,庾楷是也。
其实此人也是司马元显的老熟人了。
庾楷在王恭二次讨伐之时跳腾的是最凶的,但愣是一点便宜没捞着,就连自己的豫州刺史的官位也给弄丢了,最终还是投靠桓玄才混个武昌太守的官缺,从刺史到太守,也算是断崖式降职了。
对于左右横跳的墙头草,人品方面肯定没的说。
司马元显也不在乎这些,因为现阶段他有着朴素的价值观,那就是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喷桓玄,咱们就是同志。
庾楷也正中下怀,呈书痛斥桓玄丧尽人心,众不为用,如果朝廷这时派军队去征讨,他一定做内应。
司马元显收到敌方阵营的人有人痛陈桓玄的利害,大喜。随即找到了狗头军师张法顺商议此事。
张法顺哪里看不出司马元显铁了心想要收拾桓玄,只得说道:“桓玄刚得到荆州不久,人心尚未归附,如果趁机讨伐,以刘牢之为先锋,司马元显率大军跟进,必定能够荡平桓玄小儿。”
司马元显听后心潮澎湃,瞬间觉得自己行了,收拾桓玄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儿。
随后,他立刻让张法顺前往京口去通知刘牢之,告知出兵西征之事。
……
坐镇京口的刘牢之,得知此后犹如五雷轰顶。
兵法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刘牢之看得出司马元显是因赌气而出兵,若随意开战胜算不大。
桓玄趁孙恩之乱,士卒得到充分的休整,可谓是以逸待劳,对方不主动出兵都是万幸,己方却还要不知好歹去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