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秦的危机
正在批阅奏章的嬴政抬头看了眼扶苏，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阵生气。
他很想拿起手中的奏章狠狠的砸向扶苏，但最后时刻还是忍了下来。
朝着身旁的宦官挥了挥手，今日的扶苏虽说鲁莽了一些，但身份父亲却不得不考虑这个后果，
有些话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
“天下列国已亡半数，余下之国皆在苟延残喘，如今的大秦军民一心，空前团结，危机何在？”嬴政缓缓的开口道。
“父王，您先看完这个儿臣再来回答会更合适一些！”
扶苏深吸了口气，将手中李斯准备的方案递了过去。
来之前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轻轻松松就能搞定，但是当他真的站在嬴政面前的时候又发现，嬴政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太大了，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汗流浃背。
即便已经来到大秦一个月了，至今也还是没能完全适应。
不过他人都到这里了，话也放出去了，接下来就是想怂也没办法怂。
“整体而言，并无不妥之处！”
嬴政逐字的将奏章看了一遍，脸上略带疑惑的看着扶苏。
“父王，这些遗孤的确可以在成年后通过战功来获取耕地，但是在这之前呢？大秦能保证天天都有仗打吗？如今这天下又有多少仗要打？若是遇到没有仗打的时候，他们又该如何生存？”扶苏直接说道。
“不是还有遗孤营吗？”嬴政笑道。
“遗孤营的存在乃是为了收拢天下民心，是一把捅向各国的软刀子，特别是针对楚国的制度有着更为明显的针对性，遗孤营设立的初衷乃是为了辅佐大秦一统天下的，而非一个不计回报的赡养院，大秦也养不起他们一辈子！”扶苏一本正经的说着。
“这便是汝所谓的危机？”
嬴政微微眯着眼看向扶苏，虽然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通过这件事情，让他敏锐的观察到了不该出现在扶苏身上的东西。
虽说天下人都在劝人向善，可作为一名上位者，最要不得的便是善良，或者说是不计成本的善良。
你以为的善良，往往会对一个国家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后果。
“这只是个小问题，儿臣所说的危机，乃是通过这件事情看到的另外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情才是大秦真正的危机！”
扶苏摇了摇头，脸上尽是忧虑的神色，继续道：
“正如父王所言，天下列国已亡半数，余下列国皆在苟延残喘，天下一统已成大势，若按照当今的情况，儿臣估计最多不过十年便可完成一统大业。”
“但是一统过后呢？父王打算如何安置老秦人与六国百姓？”
“作为胜利者，老秦人肯定是希望能够成为压在六国头上的存在，至少在待遇方面要胜过他们。”
“但是通过韩国、赵国以及接下来针对燕国的政策，父王一直都在施行公平政策，并没有针对老秦人有什么更加优待的政策出现。”
“您的政策固然可以使各国百姓高兴，可老秦人的心中终究还是会感觉到失落的，久而久之，王室恐怕会失去老秦人的尊敬！”
“危言耸听！”
嬴政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扶苏的话。
居安思危的想法是没错，但就是这想的有些太多，太飘忽不定了。
三国初降，自是需要大肆收买人心，安定百姓的时候，他能给三国公平公正的待遇就是照顾老秦人的想法了。
再说老秦人难道就真的没有优待吗？
殊不知现今战场的激烈程度早已远非当年，这可以看做是老秦人作战更加勇敢了。
但也同样离不开他一系列针对列国的优待政策，使其不能全心抵抗的缘故，所以现在的老秦人在战场上获得功勋的难度要比以前更低了。
现在的老秦人一听说要打仗，一个个的恨不能提刀逼宫让他们上前线，这种盛况之下，你跟我说老秦人兴中会很失落？
不过扶苏虽然想错了，但这个行为还是听让他欣慰的，严厉的同时，嬴政也决定鼓励他一下，免得打击太狠会令扶苏失去这股劲头。
嬴政缓缓道：“老秦人是不会不满的，即便有些许人胡乱嚼舌根，大多数人也还是能够明白寡人用意的。”
看着嬴政满脸的迷之自信，扶苏很想吐槽。
但是作为一个挂逼，他又很清楚嬴政说的是对的。
因为历史上老秦人哪怕心中有所不满，也没有对嬴政表现出来，但是在嬴政去世以后，老秦人所有的不满都在他的后代身上爆发出来了。
当然，扶苏也很清楚，仅凭待遇问题是无法说服嬴政的，因为现在的秦国上下正处于肾上腺素飙升的时代，所有人都沉寂在一统天下之后的荣耀幻想之中。
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想法去考虑战后的问题处置。
“老秦人现在还没有反应，那是因为他们现在还能在战场上获得战功，巨大的胜利和一项项前所未有的功绩蒙住了他们的双眼，使他们看不清未来的路。”
“一统天下之后，军队驻扎将会成为常态，发生战事只会成为小规模，小概率事件，依靠战争获得战功来改善家庭条件的老秦人此时又能依靠什么？”
“当老秦人失去了获得战功的渠道，失去了上升的渠道之后，再反过来去看列国的百姓，因为父王将列国最大的贵族全都迁到了关中，父王搬走了压在列国百姓头上的大山，他们的生活正在日益向好。”
“一年如此，年年如此，再这种巨大的对比反差之下，老秦人的心态还能一如既往吗？或许他们不敢对父王表达任何的不满，因为是父王您带领着他们创下了今日的荣光，但是将来呢？”
“他们一定会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儿臣头上，儿臣若是安抚老秦人，势必会引起列国百姓的不满，若是不管不顾，则必失老秦人的支持，此时若是一些具有影响力的人登高一呼，失去了老秦人支持的儿臣，还能像父王一样硬抗六国吗？”
扶苏直接扔出了王炸，成也军功爵位制，败也军功爵位制。
秦朝的问题看上去很复杂，捋顺以后就会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扶苏不相信他都把话说到这里了，以秦始皇的能力还会不相信自己所说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