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入锈水
此时看似谈笑自若的司南举止如常，心里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正如罗牧猜测的那样，在昨晚得知术谷的星主都被生擒交给了荆掌柜，司南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的大势力。
惊的是拿捏不准对方的最终目的。
姓荆的人家实力摆在那儿，纵横道在仇州更多的是道上的名望，而不是真有多少产业。
真要事情有变，荆掌柜依然进退自如。
他司南不行。
如果说之前考量的还是罗牧的势力与魄力。
现在这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已经超出想象了。
老实说司南甚至不敢有断了对方辎重的念头。
毕竟他在平安镇的手下加一起也没有三百个……
换句话说，那句调侃实际上也带上了一点对于罗牧背景的试探。
面对司南的调侃，罗牧倒是没感觉到对方的复杂心理，只是随意的回复。
“倒不是买给家室。司南兄要是好奇的话，过段时间吧。”
他看着司南微微一笑。
“到时候，我介绍她与司南兄认识。”
司南闻言开朗大笑。
“哈哈哈，那感情好。能让罗兄留心准备礼物的女子，想必也是女中豪杰。能结交一二，实属荣幸啊。”
罗牧笑而不语，心里却开始期待会长坐在这儿对面是什么反应了。
就楚栖迟那个气质……
啧，想想都得挺热闹。
这么想着，罗牧起身准备告辞。
“后续的辎重补给，还望司南兄多上心，我那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便先行一步。”
眼见司南就要起身相送，罗牧抬手示意对方留步。
然后，在司南刚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已经转身离开的罗牧竟又转了回来。
“司南兄。我记得你说过，王家是商人起家对吧？”
司南点头。
“当然。在仇州谁不知道王家的生意遍布黑白两道。他们家标志的‘双玄旗’不就是一黑一白。”
罗牧点头，随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轻放在茶几上。
“这个东西，是我昨夜从钱村的王家赌场找到的。多余的已经毁了，剩下这点，是拿来请司南兄帮忙掌掌眼。”
说着他抬眸注视着正走上前的司南，认真道：
“它叫忘忧散。”
刚要伸手抓向瓷瓶的司南动作一僵。
面具后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在罗牧的注视下，司南收回手，定定看着那瓷瓶，半晌才开口道：
“罗兄，这玩笑可开不得。”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罗牧抬手示意桌上瓷瓶。
“这件事司南兄心里有数就好。告辞。”
语罢，男人转身离开了这座黑市中央的白房。
司南则一屁股坐回茶几旁，看着桌上的瓷瓶久久不语。
这玩意要真是罗牧从王家的赌场里找到的，那他就要重新评估王家的实力了。
毕竟，作为无迹道的一地主事，他可太清楚这瓶子里的东西，能让多少人为之疯狂。
短暂的沉默后，青铜面具后发出一声叹息。
旋即，司南轻声低语。
“去准备石灰和水。”
院墙下阴影晃动。
有暗卫领命离去。
就在司南还在震惊于忘忧散出自王家这个可能时，刚返回占领据点的罗牧，还没喝口茶水，就让人堵在了屋里。
翟昊天一步越过身旁负责他安保的沈刀，一把就攥住了罗牧的衣袖。
“魁首，终于找到你了。快告诉我‘噤者’在哪儿，我按照他的要求连夜统计出了人员与物资的情况，现在正要与他核对！”
罗牧看着之前也就比死人多口气儿的翟昊天这会儿跟打了鸡血般充满活力，下意识看向边上的沈刀。
然后就看到了同样一脸茫然的沈刀。
压根不知道阿册做了什么的罗牧这会儿只好耐心道：
“老翟啊，别急，咱们有话慢慢说。你要找的‘噤者’这几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那摊活儿现在我来。”
“也行。”
然后罗牧就看着翟昊天掏出了一摞……
手绘表格？
“魁首，这个格式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成品确实详尽。你看人员分布上。按照性别单独分两张，然后是年龄、籍贯、修为、是否识字……”
翟昊天言语间流露出难得的兴奋。
在离开天不应后，翟昊天还是第一次在民间见到这种与天不应相似的统计方式。
这重新唤起了他尘封的工作热情，更让他对罗牧接下来的事业有了信心。
原来这些人里不是只有打打杀杀的杀才。
这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样子。
然而罗牧接过表格后，只是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大脑就瞬间“嗡”了一下。
过往的打工经历随着这摞手绘表格汹涌袭来，瞬间击穿了罗魁首“脆弱”的心理防线。
特么穿越前做表格，穿越后还做表格。
这特么不白穿越了？
在翟昊天的背景音中，罗牧抬手捂脸，好让旁人无法看到他抽搐的眼角。
阿册，哥错了。
算哥求你，赶紧回来吧……
——
晨光透过林间空隙，映出空地中央那薄影般的青年。
王册最后一次检查身上的装备，而后看着面前林间空地，深吸一口气。
老哥，保佑我。
下一刻，青年身形一动，一头撞入虚无的入口。
山林间隙唯有点点涟漪如水波般泛起，转瞬消散。
“哗~”
细密的雨滴落在黯淡山门，发出接连的破碎声。
天地之间仍是那片不知源头的锈蚀雨水，好似时间停滞在这腐朽破烂的一刻。
然而细密雨点间，正泛起有别于腐朽的涟漪。
薄影穿梭在近乎同色的锈水之间，没有半点声响。
翟昊天曾认为，王册所施展的隐匿之法类似地不收的“幻身障”。
以气包裹全身，模拟出周围环境的色彩与气息去融入自然。
这是地不收的入门技法。
但与王册的“隐遁”不同。
技法修炼到极致，便与神通无异。
这是将身体锤炼后，再辅以些许仅流动在皮下的力量。
换句话说，王册不需要融入自然。
他只需要站在那儿，旁人就会忽视他的存在。
这才“噤者”。
在外界经历一日的王册，此时已然对这技法多了几分熟悉，整个人犹如一阵清风般沿着山道狂奔。
曾经围剿他们三人的山道上，此刻见不到一个身披锈甲的士兵，好似那杆军旗落下后，那些怪异的不死存在便归于沉寂。
可王册依然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心中计算着时间。
十一次呼吸。
保持这个速度，再过十一个呼吸，便能抵达大殿。
这样一来，那个曾袭击他们的金甲巨人……
“轰！”
念头刚起，明黄色雷霆骤然破开头顶铅云，轰向那云中渺小的身影。
随即，残影破碎，王册打着旋越过足足三米方才落地，脚下一点涟漪，面朝来路飞速后退，双眼死死盯着视线尽头的墨色雨幕。
下一刻，滚滚雷声夹杂着沉重闷响。
刺眼的灿金光芒陡然撞破雨幕！
苍白鬃毛紧贴着近乎透明的皮肤，锈水沿着盔甲缝隙滴落，泛起些微的红。
小山一般雄壮的披甲巨马，鼻息喷吐间甚至有雷电酝酿，灯笼般的金黄眼瞳映出山道之上妄图蒙混过关的薄影。
马背上的金甲巨人沉默的举起长柄巨斧，黄金面具后似是亮起两点灵光。
旋即怒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