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波将至
不多时。
伴随着重物落地特有的砰砰声，一道身影出现在荆掌柜对面，打量起昏迷的天权。
来人看着比荆掌柜年轻些，三十有余，左手拄着一根铁拐，浓密的络腮胡让人看不出本来模样，颈侧露出的皮肤却是光嫩白皙。
廖师傅，客栈伙夫。
也是在李乐安被调来平安镇前，道内唯一配给荆掌柜的下属。
见要找的人就位，荆掌柜将眼前昏迷星主的情况一一道来。
“双手有利刃留下的贯穿伤，脖子上有刀刃接触过的伤口，还被封了七窍跟气海。对方身手极好，是从正面拿下了这个神元境术士。看这儿。”
荆掌柜抬起天权右手，还没愈合的狰狞刀口展现在二人面前。
此时廖师傅拉过长凳扶着铁拐坐下。
这客栈伙夫探头嗅了嗅，便以肯定的口吻道：
“伤口成型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刀很快，没有多余的气息残留。厉害啊，多少年没有过术谷星主让人生擒的事了？上一次还是谁来着？”
荆掌柜没有搭茬，放下天权后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着没接话的荆掌柜，廖师傅也不意外，转而问道：
“什么来路？”
荆掌柜闻言不置可否的晃了晃酒杯。
“姓徐的八成是个隐元境武修。至于来路你不是听见了。人都说了不是江湖势力。”
武修第四境，名“隐元”。
正对应术修第四境“神元”。
廖师傅闻言咂了咂嘴。
“我倒是愿愿相信他们是江湖人。那姓徐的一身血煞，可不是在死人堆里打个滚就能养出来的。春秋道里倒是有几个这种路数的，但都是熟面孔。无为魔宗的人？四凶将的徒弟？年纪也不像啊。”
廖师傅的嗅觉天生异于常人，经过后天有意的引导修行，如今他仅凭嗅觉就能“闻”到常人无法感知的气息。
例如徐褚只是踏入客栈，廖师傅便闻到了那袭大氅下的血煞之气。
荆掌柜摇了摇头，否定了廖师傅对徐褚身份的判断。
“四凶将我都见过，说他是新继任的凶将还差不多。不过真要是无为宗的人，没理由把术谷的星主送到我这儿。还折价。”
无为魔宗，与术谷同列天下七宗之一的顶尖宗门。
坐落于仇州北部那座横断两国的连绵山脉深处，与术谷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仇敌。
天权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摆成七八个形状了。
廖师傅听到这儿也没了主意，抬起不利索的左腿架在凳子上，随口道：
“总不能是周围谁家秘密培养出的高手吧？南北那两位先放下不说，真要是他们的手笔咱们就该收拾东西赶紧跑路。就说唯一有可能的那个，西边大乾的小皇帝。”
“我没记错他正月十六才登基。这时候不赶紧接手他爹跟他兄弟们的遗产，反而把心腹丢到仇州这破地儿开疆拓土？有病吧。”
廖师傅嘴里小皇帝，是位于仇州西方的大乾王朝新君，项翎。
中原三国内，要说谁会在现在有所动作，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位十八岁的大乾新君。
但就像廖师傅说的，大乾皇室现在自己都一屁股事儿呢，这个时候你派人来仇州，还来找纵横道做买卖？
有病吧。
荆掌柜闻言放下酒杯，淡淡的道：
“西乾的贵人不会见不得奴隶。更不会想灭了陈家。”
廖师傅听见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可还没等说些什么，就被荆掌柜先一步打断。
“好了，让你来就是帮我先看住这术谷的小子。示信香给我，我去联系道主。”
廖师傅眨了眨眼睛，从后腰里摸出一小捆封装严实的线香，颇为肉痛的道：
“你省着点用，这香还是去年留的存货。况且不还没打起来吗？这时候通知道主……”
“小廖。”
中年人一声呼唤打断了小声抱怨的伙夫。
荆掌柜看着坐在对面的属下，先是指了指对方所坐的位置。
“之前我就坐在这儿。”
说着他手指移动，落在客栈对面那处人来人往的巷子口。
“那个方向，有人一直在盯着我。很淡很淡的气息，就连我都差点以为是错觉。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廖师傅闻言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荆掌柜手指的方向。
差点就能瞒过老荆的感知？
这得是什么层次的高手？
荆掌柜放下手臂将酒具移开，语气倒是异常平静。
“我能肯定，如果刚才我有一点想要对那两人不利的企图，那个守在路口的人，就会像对待这位术谷星主一样对待我。哪怕其实力远逊于我。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自称罗牧的男人。”
这位掌柜起身拿过那捆线香，盯着不知何时偏头避开自己目光的廖师傅缓声道：
“我不知道你从那个男人身上闻到了什么。我也不太在乎那些无趣的东西。对纵横道而言，我符合规矩的接待了守规矩的客人，那么无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都不算我坏了纵横道的规矩。”
“于我个人而言，我依然遵从道主的命令，没有去找三大家族的麻烦。但如果有人找上门，表示愿意好好教训一下那群沐猴而冠的畜生，那我当然要尽心尽力的给予帮助。所以，我并为过界，小廖你也不要多事。”
语罢，荆掌柜转身登上客栈二楼。
廖师傅则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
道主派他来跟老荆搭档，确实是存有一层“监视”的意思。
十九道的各位掌柜中，本事大的有，脾气大的也有。
两者皆占的，却独独老荆独一份。
也只有这样的狠角色，才能代表纵横道在仇州站稳脚跟。
只不过这一次老荆恐怕猜错了。
廖师傅不是怕荆掌柜过界。
而是怕那位来历不明的客人。
此刻这架着一条伤腿的伙夫看向对面，那个名为罗牧的男人方才坐过的位置，终于克制不住心底的恐惧。
如果说那个姓徐的是一条汹涌血河。
那么他的嗅觉就在警告他，那个叫罗牧的男人，是能亲手制造出那条血河的存在。
这样的人不论来自何方，都将意味着巨大变数，以及……
难以预测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