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朝对质
李善长看着手持利剑,咄咄逼人的朱标,坦然道:“皇天日月可鉴,臣一片赤胆忠心,绝不可能唆使武将大闹朝堂。”
一众武将也随声附和:“臣等并非是李相国唆使,皆是吾等心中所想。”
朱元璋看着朝堂下李善长和武将的一唱一和,心中顿感厌恶,但依旧平静如水,沉默不语。
“本太子驳正分封古制,李相国百般阻挠。”
“本太子想要预政,李相国又以年幼为由,横加阻挠。”
“历史上年少预政、登基的天子还少吗?”朱标粗重的语气夹杂着愤怒。
刘基用余光扫了一眼一脸苦瓜状的李善长,躬身向前:“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史书上年少登基的天子,未必如李相国所言,不能堪当国之大任。”
“西汉汉昭帝刘弗陵,登基时才8岁,在位期间击败乌桓、平定西南内乱、召开盐铁会议,卓有政绩,开启了“昭宣中兴”的盛世局面。”
刘基顿了顿,提高声调,继续说道。
“东汉汉和帝刘肇,继位时也是8岁,以雷霆手段铲除窦太后及其党羽,缔造了“永元之隆”。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五岁登基,少年垂拱,稍长后励精图治、厉行改革、革俗汉化、整顿吏治,颁布俸禄制、立三长制,实行均田制,堪称一代雄主!”
“相国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太子殿下预政?”刘基死盯着李善长的眼睛缓缓说道,“这难道是相国身为臣子该尽的本分?”
“噗通!噗通!”李善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臣直言进谏,那成想被戴上一顶忤逆太子殿下的帽子。”
“臣力主分封诸王,皆是为陛下的大明江山万世一系着想。”
“太子临朝预政,臣自然鼎力拥护。”李善长泪眼婆娑地望向朱元璋,“现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太子殿下可暂缓几年再行预政。”
“陛下,臣万死不敢阻扰太子殿下临朝预政呀!”
“小人构陷,臣冤枉呀!”说着李善长猛地起身朝奉天殿内的大柱子撞去,想要喋血朝堂,以死明志。
“相国,相国不可!”看见李相国准备尝试自己的脑袋和柱子哪个更硬的时候,几个眼疾手快的大臣紧紧拉住李善长的腿,拼命阻止。
“善长,够了!”端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双眉一皱,低声喝道,“身为中书宰相,呼天抢地,寻死觅活,成什么样子!”
听到朱元璋的呵斥,李善长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慢慢起身站了起来。
李善长心中知道,如果今日不上演这出苦肉计,异常疼爱太子殿下的陛下定会对自己心存芥蒂。
妄议储君,是为人臣子最大的忌讳!
而他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戏,既沉重打击了以刘基为首的浙东党的嚣张气焰,又敲打了那些仍在张望、犹豫徘徊站哪支队伍的大臣。
在这诺大的大明王朝,他李善长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谁都不能撼动其当朝宰相的地位。
纵使太子殿下也不可!
正当朝堂上众人刚平复过来,突然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贴里的小太监轻声细步走到朱标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将一封书纸递给朱标。
朱标缓缓展开,简单扫了一眼,直接步上丹阶,双手将那书纸呈上。
朱元璋本以为是大臣上奏的处事折子,提起御笔准备批阅。
朱元璋看罢书纸,狠劲儿一蹾奏章,朱笔砸在桌上谈了起来,弄得磨汁满御桌满地下都是星星点点。
“李善长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惶恐!”李善长匍匐在地,小声嘟囔着。
“标儿,给咱把这供词给李相国拿过去瞧瞧。”朱元璋怒火中烧,愤愤道。
“遵旨,父皇。”朱标下了台阶,把握着供词的手朝着李善长扬了扬,“相国,给您瞧瞧,看您能想起多少?”
“陛下圣明。”李善长越看李彬写的供词,越冷汗直流,慌忙说道,“定是有人构陷微臣,陛下明鉴。”
“陕西大旱,朝廷拨下赈灾粮草,规定每户米三石,竟然被贪墨三十万石!
大同府修缮城墙关隘的银两被侵夺一百万两。
建造中都临濠,竟贪污一百万之巨。
洪武二年北征,齐鲁之民馈粮给军,竟厚颜无耻地克扣下五十万石!”
朱标越读越生气,双眸一翻,严厉质问:“这一桩桩一件件是相国大人与李彬干的吗?”
“与民争利,荼毒百姓,侵吞钱粮,其罪当诛。”身为淮右布衣的朱元璋自然极其痛狠贪墨的官员。
“臣一概不知,臣是无辜的,请陛下明察。”李善长冷汗直流,语气明显急促了,“这都是李彬背着臣干的。”
“臣虽是中书省丞相,但李彬贪墨一事臣一概不知。”
“都是李彬构陷于臣。”李善长拼命辩解道。
“李彬何在?”朱元璋大声叫道。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都在寻找着中书省都事李彬,停了半晌,也没有动静。
朱标躬身回禀:“启禀父皇,中书省都事李彬无故缺席朝会,乃是去烟花巷寻花问柳去了,现被儿臣所羁押。”
“给咱把这混球带上来。”朱元璋怒不可遏,一拍御案。
明朝刚建立时,朱元璋就三令五申告诫诸臣恪守本分,万不能干有辱朝廷脸面的勾当。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朱标给身旁刚送来供词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随即转身出去。
不多时,浑身是伤,蓬头垢面的李彬被金吾卫押到大殿,惊恐地趴在地上战栗着。
“李彬这厮罪该万死。”李善长恶狠狠地说道。
“相国救我!”看到救星的李彬急忙爬过去扯着李善长的袍子下摆,满眼乞怜地望着李善长。
“闭嘴!”李善长振了振官服下摆,摆脱了李彬,十分愤慨地说道,“将所犯罪行如实向陛下禀报,陛下开恩,尚且给你留个全尸。”
眼见李善长已经准备弃车保帅,李彬只好转身向朱元璋和朱标疯狂地磕头,沉闷的撞地声此起彼伏。
“陛下、太子殿下,臣知错了。”
“该死的东西,连咱修中都临濠的银两都敢贪墨。”朱元璋猛地站起来,指着李彬的鼻子骂道。
“李彬,谅你也吃不下这么多的银子。”朱标不慌不忙地说道,“只要你招出你的同伙或背后的指使者,本太子向陛下进言可饶你一条性命。”
虽然供词上写了李善长和李彬的贪墨证据,但明显这些话从李彬嘴里说出来,对李善长的打击才将是致命的。
听到朱标对自己的承诺,李彬犹豫了。
李善长已经抛弃自己了,自己又何必留情面!
李彬思忖良久、踌躇几息,心一横、眉一沉,壮着胆子说道:“臣的主使是……”
话还没说完,李善长冲到李彬面前,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抡起手来,叉开五指,“啪啪”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李彬眼冒金星,左右摇晃,一个趔趄仰面朝天摔倒了。
“李相国,你干甚?”朱标慌忙跑下去,仔细查看这李彬的情况,发现嘴里只剩下进的气了。
朱标明白,再从李彬嘴里套出关于李善长的罪证已经是不可能了。
“天杀的坏种,伪造老夫贪墨的供词,老夫一世的英明都让你毁了。”看着地上如烂泥死狗一般的李彬,李善长气喘吁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