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战斗的含义（下）
莫学熙叹了口气。
“如果这不是在战斗，当然没有人有权利这么做——但是很遗憾，在战斗乃至战争中，少有道德生存的空间。”
“怎么能这样……这……”
“我问你个问题吧。我以前在南方打过一场仗，我就拿这个举例——有一名指挥官，他要指挥自己的士兵拿下一个战略目标，可以使用两种战术。第一种会死1个普通的士兵，第二种会死十万个士兵，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徐夏有些慌乱了。她确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太明显了。
“我……可是，难道那一个人的命就不重要吗……”
“没人说不重要——相反，很重要，但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因为他能节省十万条士兵的命。很显然，不是吗？——当然，现实中可没有这种划算的交易。哪怕第一种方案会死五万个士兵，他还是会选第一个。”莫学熙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徐夏。
那眼神中，带着悲伤。
“这就是为什么，我所经历的那场战争有五万名士兵死去——因为在指挥官的眼中，这场战争胜利的价值，比那五万名士兵的命更重。事实也证明，那是正确的选择。”
“……”
徐夏沉默了。
“这就是战斗，懂了吗——当一个人投身战斗时，他的命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战斗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的粗暴异化。”
“这……这……所以这和我战斗时喊不喊话有什么关系？”徐夏觉得十分委屈，憋了半天，没想出怎么回敬回去，只得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这代表你的战斗态度和觉悟——在更多地理解战斗的含义之后，你还想坚持原本那种轻浮的态度吗？”
“……我……可是……魔法少女难道不应该……”
莫学熙没有任何就此打住的意思，他认为如果不及时把徐夏的态度纠正过来，她迟早会在战斗中付出代价。
“不在战斗时大喊大叫、自言自语，只是开始。以后你要学习更多战斗时心态方面的技巧，到那时，你难道还想着把现在这种幼稚的感情带到战斗中去么？”
“……”
徐夏脸上的表情明显消沉了一截，她嘟起小嘴，扭过头去。
为什么要这么刁难自己……自己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在无言中，心中的委屈越发放大，眼前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你已经17岁了。如果你只有12岁，我不会指望你理解这些，但你马上就要成年了。一个成年的魔法少女，应该能懂得接受批评，参考别人的经验，完善自己的思想——一个真正成熟的魔法少女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希望你能认真想想这个问题。”
看着沉默不语的徐夏，莫学熙内心的气也消了大半。他察觉到自己的言辞有些激烈，于是让放缓了些语气，试图弥补一些刚才一些说得有些过分的话。
“我为我刚才的失态道歉。有些话我说得太过了，也并不一定正确——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毕竟，最终为你生命负责的还是你，我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死在战斗中。”
白杜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莫学熙，又看了看徐夏，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样子只是吵嘴而已。
“嘛，好啦好啦，都别生气啦~”她劝解道。
“……我想回去。”
徐夏背过身去，尽量将自己窝囊的哭腔憋了回去，用明显是硬撑着的声音说道。
……
十分钟后，三人回到了徐夏家。
由于徐夏说想一个人静一静，莫学熙和白杜淑便离开了公寓，站在楼下。
“……我是不是太严厉了？”莫学熙有些抱歉地问道。
“嘛……确实有点。但也算敲打敲打她了吧。”
白杜淑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出什么表现。
“我是不是最好跟她道个歉什么的……唉，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士兵。”
毕竟是自己学生，以后还要继续相处，莫学熙也不希望闹得太僵。
由于涉及到战斗的问题，他下意识地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去要求徐夏了。现在想想，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
“道歉？”白杜淑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了几声，“哈哈，想不到你还挺温柔的嘛。”
“我？温柔？”莫学熙露出了一瞬难以置信的神色，用食指指着自己问道。
“对啊。”
“……哈，我可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评价。”
莫学熙从未想过这个词居然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嘛，虽然说话确实有点锋利……”白杜淑摸了摸下巴，提醒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她大概不是想得到你的道歉，而是认可。发个短信鼓励鼓励她吧，她确实挺努力的。”
莫学熙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
【樱桃，非常抱歉，是我操之过急、忽视了你的感受，请原谅。我从郁金香那里了解到了你的努力，能够在一周内学会飞弹攻击已经很不错了。希望你能保持这个势头继续加油，早日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少女。】
按下发送按钮，莫学熙叹了口气。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白杜淑凑了过来。
莫学熙也没遮掩，把手机撇向了她那边。
就在这时，随着两声振动，徐夏回了短信。
【知道了。】
看得出徐夏犹豫了一会儿，又过了十几秒，她最终还是回应道：
【谢谢。】
“诶哟，不错哦！”白杜淑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也得亏徐夏性格好。
“那就这样吧。下次西城区有１级魔物入侵警报的时候，你可以带着她去打打实战了。我会尽量到场。”
“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白杜淑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等她真的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魔法少女后，你打算做什么？”
“……真到了那时候，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你要离开这里？”
“不是。”莫学熙扁了扁嘴，“那时我大概就不会以这个样貌再出现了吧。我也有我的工作和生活。”
“哦……”白杜淑移开了目光，看向楼下的道路。
幽幽的街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显得有些清冷。
两人一时无言。
“……我其实也有点事情想问你。上次没来得及说。”
“什么？”白杜淑歪头，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问的事情。
“在第一次会面之前，我调查了你。”
“嗯。”白杜淑并不意外。
“４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时间点后，白杜淑神情微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
“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不是不能说，但是……”白杜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头认真地看着莫学熙的双眼，“你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告诉樱桃的——其实你戴面具也只是为了不露出真实面貌，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