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朴实无华的意外
“上课。”
“今天我们来学习牛顿第二定律……”
还没讲两句，讲台下已然是一片死气沉沉，学生们哈气连天。
莫学熙叹了口气。
他这个年仅28岁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教龄更是只有4年的高中物理老师，遇到了一个新老师们都会遇到的困难：
学生们好像并不想听他的课。
莫学熙原本还指望着这群学生能在几天后的公开课上好好表现一下，让他评上高级教师。
但事与愿违，在他的悉心栽培下，这个班的物理成绩已经一路从年级中游滑落到倒数了。
不仅如此，他的课程进度甚至还是年级里最慢的。
照这样下去，别说申请高级教师了，年级主任都要找他谈话了。
“欸，上课不要睡觉咧，总是眼睛都不睁开干什么呢，对不对？”
无奈之下，莫学熙提高了嗓门喊道。
听到老师略显破防的声音，学生们大半是睁开了眼，有些甚至坐直了身子，一度摆出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子来了。
然而，剩下几尊大佛依旧低眉顺目，外不着相，内不动心。这让莫学熙觉得有必要在这几位中，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了。
“……徐夏！”
“……嗯……嘛……啊！”
名叫徐夏的女生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熟练地站了起来。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点名。
一张清秀单纯的脸，加上无辜而略显慌乱的表情，倒显得讲台上怒目而视的莫学熙有几分无理取闹了。
“昨天晚上没睡觉？”
“报告老师，没……没啊，”徐夏下意识地否定了一句，随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没——啊，我睡了，不是，我——我只是，呃，没吃午饭有点饿……”
她下次大概会说自己午饭吃太饱了。莫学熙扁了扁嘴。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啊……”
“——叮铃铃铃铃铃铃！——”
莫学熙正打算讲些什么，可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广播里响起：
“——所有人员请注意，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海胜市西城区中部出现魔力生物，现已收到1级魔力生物入侵警报，请各位学生不要恐慌，在教师的引导下有序前往地下避难设施——”
“……”
“……”
“……”
短暂的沉寂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好耶！——”
“放学咯！~”
“走走走，赶紧走，要不然他要布置作业了！”
莫学熙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自己又少了一节课，这进度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追不回来了。
事已至此，先让学生去避难吧。
“好了好了，别吵！安静有序地离开教室！别跑，小心踩踏！”莫学熙不得不大声维持秩序，和学生们一起下楼，去地下避难。
这已经是莫学熙这个月第三次碰到魔力生物入侵警报了。就海胜市而言，这个月已经向各个城区发送了十几次1级警报。
最开始，当警报频率上升时，市民们还是很容易恐慌的，但现在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小小的1级警报，每次魔法少女们又都很及时地出现，三下五除二地解决那一小股有害魔物，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所谓魔力生物，就算外形可怖，归根结底，也就是一个拥有原生魔力器官的野兽。终究逃不离碳基生物的范畴。
尽管能利用魔粒子强化自身组织，让躯壳更坚韧、高大、甚至骇人，它们依然在重型热武器能解决的范畴之内。
但由于魔力生物过于泛滥的原因，人类只能以城市的形式组建聚居地。城市之间的交通不便也导致了城市间难以组建真正有效的联邦，于是各自为政。
对于海胜市这种50万人口的小城，常备与魔物抗衡的部队代价过大，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但还有魔法少女们收拾它们，因此无需恐慌。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揭开了未知的面纱，非理性的恐慌也会随之消退。
但莫学熙倒是希望这群学生能稍微害怕一点。
这至少能让他在安顿他们时少费点劲。
“各位同学和老师，请注意，由于魔力生物正在向学校附近移动，避难所大门即将关闭，请避难所内的同学和老师不要离开。请不要慌张，地下避难所配备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并且有应急电力系统保证换气和照明，请耐心等待直到危险解除，感谢您的配合……”
广播里提前录制好的女声平静而柔和，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
在放松的气氛中，学生们一如既往的吵闹，一番拉拉扯扯，终于清点完了人数。
“大家都到齐了吧，”莫学熙习惯性地环视一周，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不要乱跑，禁止喧哗，广播明确通知前禁止私自离开避难设施……”
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物理老师而已，外面的纷扰与他无关，他的责任只是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莫学熙如此想着。
又是一次朴实无华且枯燥的避难，自己将在这里浪费人生中的几个小时。没带教案，没带学生的作业，手机甚至都要没电了——要是现在能回趟办公室就好了。
“老师！徐夏不见了！”
好吧，他宁可这几个小时枯燥一点。莫学熙抿了抿嘴，又要花一番功夫找人了。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徐夏？徐夏同学？听到就回答一下！”
“徐夏！徐夏你跑哪里去了啊？”
“小夏夏——老师找你——”
整整五分钟过去，没有回应，只有面面相觑的同学们和四处张望的班委。
“——避难所大门即将关闭，请勿进出——”
莫学熙只觉得汗流浃背。
他从未觉得避难广播如此有压迫感过。
身为人民教师，看护学生本就是天职。足足十分钟的避难时间，徐夏还是没有到场，他自己身为老师也有看护不力的责任。
莫学熙的脚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起来，目光不断在一簇簇学生之中跳跃，搜寻着那个大大咧咧的少女。
没有半点影子。仿佛徐夏凭空消失、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经意间，他已经走到了避难所大门口。
没有徐夏，只有徐徐落下的厚重门闸。
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或许徐夏就在避难所里，只是……睡着了没听见自己的呼唤之类的？
他希望如此，但希望通常和现实无关。
……倘若徐夏没事，是最好的，充其量就是自己看护不力，没有履行人民教师的义务，大不了吃个处分。教师生涯不至于结束，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学生都安然无恙。
但是……
……万一徐夏真的不在避难所内，怎么办？
……万一徐夏真的遇到了魔力生物，怎么办？
……万一徐夏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得把她找回来。
现在，立刻，马上。
想到这里，莫学熙微微皱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沉寂已久的锐光。
“唉，真不省心。”
叹罢，他一弯腰，在闸门落下的最后关头，冲出了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