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船
是陆地没错！
而且，还能在前方茫茫的海面上，看到另外一艘船只的身影。
“好消息，我们发现陆地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船，哪怕是最底层的学徒们，都为之一振！
“水手长说的没错，我们的航线是正确的！”
“全速前进！”
弗洛林特马上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他的船长叔叔知道了，但斯威夫特此时却还瘫坐在椅子上，心疼着他的钱哩！
听到这话，他非但不高兴，反而直呼倒霉。
“怎么刚给了他们钱，就找到陆地了？”
这让弗洛林特都感到无语了。
“这不好吗……”
“他们拿了多少钱！两英镑啊，我的好侄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赚到这笔钱，上帝应该把他们统统卷入海底才对！”
“叔叔，你……你别吓我啊，这艘船可是你的，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斯威夫特这才回过神来，“对啊，我怎么能诅咒自己呢？噫！我们到巴巴多斯了？”
“不，不清楚，只是看到陆地了。”
弗洛林特模糊的回答，让情绪变得喜怒无常的斯威夫特，再次火冒三丈：
“那你还呆在这干什么？给我滚出去看住他！我不能让他在我船上胡作非为，更不能让他夺走我的财富……”
弗洛林特看到他这副癫狂的样子，连忙闪人了。
在外面，劳伯指挥着水手们操作船帆，本来船上需要一个“帆缆长”来干这份活，但因为船长过于吝啬，这些活只能全部叠加在水手长一个人身上。
嘭嘭嘭——
海风吹在船帆上，鼓起一个个方包，挂在绳网上的水手们来回调整着迎风的角度，让船只以更快的速度还有正确的方向接近陆地。
戴夫也在上面学习着，因为天气不错的缘故，劳伯在今天打算亲自教他操作船帆的技巧，这可把其他学徒羡慕坏了！
能得到水手长、二副、还有财务官的亲身栽培，戴夫想不成才恐怕都难……
“真羡慕戴夫啊，能跟水手长走得那么亲近。”
“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地方也好，哪像我们，要挤在大通铺里面，连翻个身都困难……”
“要是我能睡在大人的门口，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别说了！”
他们向往的样子，让其中一个叫做格兰的学徒很不爽快！他长得比其他学徒都高，都壮，但样子却跟别人欠了他什么似的，总是挂着一副咒怨的模样！
“那个戴夫不就是运气好了一点？你们有必要这样吗！”
他说是不羡慕，其实心里比谁都嫉妒：那戴夫凭什么得到水手长的赏识！而我就只能在这每天箍木桶？！
“格兰，那你运气怎么没他好啊？”
眼底发黑的格兰瞬间恼羞成怒，他握起拳头就砸在对方脑袋上。两人在地上掐架，一旁的水手们看得“哈哈”大笑，还不断喝彩！
“好啊，打他，往他脸上打！”
“踹他的肚子，踹他的下路！”
“来来来，赌赌看谁会赢。”
“我赌格兰会赢，你看那小子，下手可恨了！”
“唉哟！”
“我打……”
那些水手忽然停止喝彩，接着，都慌忙散开，各做各的去了。
沉着脸的劳伯，看着在甲板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学徒，格兰又咬又肘，反正使尽阴招，已经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找不着北了。
老木匠威廉急得喊了一声，“孽畜！还不快住手！”
格兰这才停下，却还是一脸戾气。
“劳伯大人，这些学徒，是我管教无方……”
劳伯抬起手示意他安静，然后坐在木桶上，看着这两个小屁孩：“说吧，为什么打架？”
“他们年轻人不懂事……”
“让他们自己说，威廉。”
威廉再次安静下来，格兰皱起鼻梁，回了句：“因为我不服气！”
另一个被揍趴在地上的学徒，指向格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说了一句他的运气没有戴夫那么好，他就打我了，长官……”
劳伯叉起手，问格兰：“你不服什么？”
“我在这削木头，削了一天又一天，就没换过工作，根本看不到前途！”
“所以，你是想学点别的技能，还是什么意思？”
格兰歪着个脸，“反正这活我已经干腻了。”
“那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吉姆老师，到后厨工作吧。”
然后，劳伯看向另一个鼻青脸肿的学徒，“至于你，今天我给你放一天假，去医务室找韦德医生敷一下伤口吧。”
“谢谢，谢谢长官！”
威廉见格兰一声不吭，走上前敲了下这小子的脑袋瓜子，“还不快谢谢长官？没教养的东西。”
格兰依旧满脸戾气，他觉得凭自个的本事不应该干这些没地位的粗活，而是应该坐上管理的位置，对手下们呼来唤去才对……
……
劳伯已经算是给了格兰这个学徒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在后厨做出一番名堂，证明自个有一定培养的价值。那劳伯自然会把他往上安排到其他岗位进行重点栽培。
但如果他只有心高气傲，劳伯将不会再给他试错的机会。
“劳伯先生，好，好高呀……”
第一次爬上桅杆的戴夫，双手紧紧揪着绳索，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
“第一次是这样的，以后慢慢就熟悉了。怎么说？想继续向上爬，还是先下去？”
戴夫壮着胆子说道：“我想爬到乌鸦窝上面看看，可以吗老师？”
“当然，只要你不会害怕到不敢下来就可以。”
劳伯在戴夫旁边保护这个学徒，他还给戴夫的小细腰上额外缠了一条安全绳，跟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这种关怀这种待遇其他学徒可不会有，他们的“带教”，也就是那些水手极少会关心这些新人，在教他们干活时也不会有任何的保护措施。
毕竟教得再好，又没奖金可拿。
所以要是在实习时这些菜鸟不小心脱手摔下桅杆，基本上可以等着收尸了……
这个时代，人命是很廉价的，孩子们的命，更是廉价中的廉价品。
“越往上爬，风就会越大。”
劳伯在前面带着戴夫，两人之间，一条绳索将他们牢牢连接在一起。
“而风越大，越要抓稳！”
“嗯！”
戴夫已经被海风刮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半闭着，看着上面已经在“乌鸦窝”上等着的劳伯。
“乌鸦窝”是整艘船的制高点，在这上面，能看到他人所看不见的事物。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爬到这最上面来。
“来，伸手，我拉你上来。”
劳伯知道对戴夫来说，这还为时过早了。
戴夫伸出手，搭在劳伯有力的掌心上，被他轻轻一提，就登上了乌鸦窝。
这地方大概只容的下两个人，劳伯已经习惯待在这上面观察天地，而戴夫因为是首次登上乌鸦窝，腿脚还有点在打颤。
“待……待会要怎么下去才好呢……”
戴夫想到，他一望向甲板，就连忙收起视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戴夫，把恐惧放在脑后，好好享受一下这上面的风景吧。”
劳伯将望远镜递给他，戴夫小心接过，然后双手将它抬起，放在眼前，又惊又喜，“劳伯先生！我看到了，那是港口的灯塔吗？”
“没错，灯塔。”
有灯塔的地方，就存在文明。
可是，有文明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斗争。
“劳伯先生，有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问吧。”
劳伯坐在边缘，享受着海风的清爽，比起总是弥漫着一股不知名怪味的船舱，在这上面待一会，都能感觉元气得到了恢复。
“我的父母，其……其实呢，很反对我想到船上干活这个想法。”
戴夫有点紧张的，用食指挠着脸蛋，跟劳伯说出了他从未跟别人提起过的秘密。
“啊？”
“就，就是，我的父母其实都不希望我干这种活。”
“那你为什么想当水手？”
戴夫红着脸，说出了心里的那份倔强，“因为我想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我的父母总是说，我不可能干得了这种活，甚至不可能从学徒毕业，成为一名真正的水手。我的胳膊又细又没力气，我的腿脚也跑不快，是跟不上船上的工作节奏的……”
“可是，只要我能拿到水手证，然后顺利回到欧洲，他们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你说……是不是呀？劳伯先生？”
他捧着双手，脸上很激动的样子，而劳伯则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原来，你是瞒着父母来到这艘船上的啊。”
“嗯……啊，不过，他们知道我一直有这种想法，可我要是告诉他们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劳伯拿出一根香烟，戴夫很熟练的给他点上了。
“你知道吗？戴夫，如果有其他门路，我是绝对不会来这里当一名水手的。”
劳伯其实早已看出戴夫并非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在他刚上船时，那身整洁的衣服，以及那张干净的脸庞，就足以证明这点了。
“但你要是想问我，你有没有做错？我可以明确的回答你，你已经是个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假如在将来，他们依旧不能理解你，也会有其他人为你感到骄傲。”
劳伯注视着他明亮的眼睛，“比方说，我。”
他这番话，让戴夫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此刻，劳伯与这个学徒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成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水手，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只有全部考核通关了，我才会给你颁发水手证，清楚了吗？”
“嗯！劳伯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哒！”
劳伯看着这个干劲满满的学徒，戴夫现在的目标就是拿到水手证，而他的目标，却不再局限于这艘船上了。
想在这个时代过上体面的生活，先要有钱，然后，才能有地位。
……
在下去时，戴夫身上流出来的冷汗，多到都可以装满一木桶了……
“劳伯先，先生，我好怕……”
劳伯坐在上面，看着两腿发颤的戴夫，“你这样可拿不到水手证啊，小家伙。”
攀爬是水手们的必修技能，他们总是要跟猴子一样在三根桅杆之间爬来爬去，而且这还是个保命技能，一个老练的水手，甚至可以在遇到大西洋风暴时，稳如泰山的站在甲板上，原因就是他们的平衡技能已经训练到满格的地步。
而操作船帆，是戴夫从学徒跨越到水手的进阶技能。
但目前看来，他还需要不少时间去练习爬桅杆啊。
“别闭上眼睛，看着我。”
戴夫已经害怕到眼神迷离，但在看到上面的劳伯后，又鼓起了勇气。
“我不能让劳伯先生失望……”
他继续往下攀爬，一口气爬了几米，就在他快要回到甲板上的时候，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
咣——！
甲板上的水手来回奔走，有些抱着头鬼叫起来。
“船撞到暗礁了？！”
就算是斯威夫特，也不得不承认黄金鹈鹕号此趟航行确实很倒霉，跟中了诅咒一样，但换种方式想，却又很幸运，至今也没有沉没……
“啊……呀……”
这一撞，戴夫双脚双手都离开了绳网，现在吊在劳伯身上，正在半空来回晃荡。
劳伯一手扯住绳子，一手抓住绳网，在高处看向被撞得荡起来的船头，黑蓝色的海水中，飘着许多残渣，以及木条片。
吉布森快速朝一个方向转动船舵，航海图上并没有前人记录过这片海域的情况。
“劳伯先生！啊……劳伯先生……”
“戴夫，别怕，我抓着你呢。”
劳伯在把这个学徒慢慢放到甲板上后，自己也马上滑下桅杆，然后从瘫坐在地上的戴夫面前走过，到护栏边上查看着情况。
他们不是撞到了礁石。
而是一艘翻了底的沉船！
“船舱情况怎么样？”
“破损一处，已经堵住！”
幸运的是，刚刚撞击没有对黄金鹈鹕号造成太大伤害，要是被撞开一个大口子，他们会很快跟这艘沉船一样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