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生坏种
“我想给学校里的学生们拍摄一组艺术照片，用来做宣传册。有棚拍照也有户外照。找了两个摄影师拍的都不是很满意，他们虽然也拍的不错，但是照片总是显得有些老气。而你的照片的那种感觉，没人能拍出来。”
“所以我想请你来我的学校拍摄几组照片，拍摄时长差不多要两天左右，期间吃住交通全包，外勤费的话给你加两百，你看可以吗？”
“当然行啦，你打算什么时候拍？”
“大后天。你有特区的通行证吗？没有的话，我托人帮你加急办，两天就能办下来。”
这年头什么人都想去特区捞金，在人们的印象中，深城这个地方哪怕苍蝇飞进去也能裹一身金粉出来。
所以现在特区外围都围上了铁丝网，只有先拿到单位的介绍信，再在街道办理通行证，才能买到广州至特区的车票。
而这个办理通行证的过程，普通人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看来还真有关系啊。刘明旺心道。可是要打好关系。
“有嘅。”
刘明旺之前去过深城，办理过通行证，现在还未过期。
“那太好了，票根什么的都保存好，我给你报销。”
又问了一些和拍照有关的事，刘明旺提前去车站售票窗口买票，免得到时候车票售空。
等买好车票再回到影楼的时候，发现影楼里多了好几个年轻人，正在影楼扫地，擦拭灯具。
“这几位是？”刘明旺问道。
刘伟福从暗房里走了出来，说道：“新招的学徒工，在厂里帮过忙，手脚挺麻利勤快的，而且年纪轻，头脑好，学东西也快。但是厂内没有多余的岗位安置他们，所以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正好店里也缺人手嘛。”
四个学徒工看见少东家，赶紧露出和气的笑容，刘明旺往四人脸上扫了一眼，岁数最大的二十五六岁，年纪小的和自己差不多大。
都是生脸孔，不是上辈子或之前见过的人，所以对这四个人也几乎没什么了解。
学徒工的工资很少，主要是学习技术，出师后才能拿到正常摄影师的工资，影楼的摄影师基础工资是四百元，已经算是很高了。再加上每一单的提成，生意好出勤率高的时候，每个月能拿到八九百甚至上千。
但是学徒工一个月只有九十元，没有提成。
和摄影师的工资相差很远，但是行情就是如此，而且大把人为了能有一技之长留在城里，这种学徒工的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刘明旺这时看向刘伟福，问道：“我能给他们加个工资吗？”
“加多少？”
“四个人加一块每个月加一百四十蚊。”
“可以。”刘伟福点头道。
刘明旺叫来四名学徒工，问了四人的名字，笑着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一个高个子点头，“你是小刘老板，是刘老板的儿子。”
刘明旺道：“你们不用叫我小刘老板，我叫刘明旺，你们叫我明仔或者阿旺，都可以。你们的学徒工资以后由我来发，原来你们的工资是多少？”
“九十蚊。”一个小胖子说道。
“给你们凑个整，一百块钱。”刘明旺说道，“除了工资以外，你们每个月还有一百蚊的……我管它叫做奖学金。这一百蚊不算多，我会分发到你们头上。”
“如果这个月你们四个人表现都好的话，我就一人分发二十五蚊，如果两个人表现好的话，我就每个人给五十蚊，如果只有一个人表现好的话，哇，那就好好彩，你一个人就能独自享用一百蚊。不过你们的具体表现好与不好，最终我来说了算。”
“到了年底，我还会给你们年终奖。六百元，也是这样分配到你们头上。不走公账，是我个人给你们的。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张老板和我老豆都不要讲。免得被别人知道以后心理不平衡，听到咩？”
“听到！！！”听到有钱拿，几个本来对工资不抱有特别高指望的学徒工，顿时大声喊道。
“用心做，争取在两年内就能独自拍片。你们知道摄影师的工资有多高，我们这个行业又能轻松接触到靓女，有了钱以后，约靓女喝茶也是很容易嘅……但那是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现在谁随意私自留客人联系方式，如果被发现，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记住了吗？”
“记住了！”
四个人由于是学徒工，都或多或少地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尤其是其中一个男生，个子很矮，年纪和力气也是最小，只有十六岁，身高还不到一米六。
每次搬运重物的时候，都把脸胀得发红，灯管都险些拖到地上，其他人也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从不帮忙。
“小管，你行不行啊，把设备摔坏了要赔钱的。”
“人家大户人家的少爷来的，自然做不了这种粗活。”
“什么少爷，明明是龟公。”
说完，三人发出笑声，刘明旺走过他们身边，笑声戛然而止。
“欺负人？”
“不是的，大佬。”胖子赶紧说道，“这小子家底不干净，我们都不愿意和他玩，您也把他赶走好了。”
“嗯？”
那个高个子补充道：“大佬，小管的阿嬷解放前是当老鸨的，广州最大的几家半私明就是他家开的，以前害死了好多人。六几年的时候，政府在他家的院子下面挖出来好几具尸体，都是被她阿嬷弄死的妓女，很多人挖出来骨头都是碎的，真是好惨嘅。后来他家产被充公，他阿嬷也被枪决了，他老豆后来也因为拐卖妇女被拉去坐监了，一家子坏种。我们家都是住一块的，所以这种事情瞒不过我们。”
半私明也叫“半掩门”，也是妓寨的一种，只不过同挂名招牌的妓院比较要更隐秘，里面装潢布置如家宅，富丽堂皇。罗帐锦被，古董字画一应俱全，吃喝嫖赌抽百无禁忌。
闻言，刘明旺看了眼那小个子的背影，然后道：“去做事，不喜欢他的话不要理他就好，不许欺负人。”
“知道了……”三人赶紧跑到一边。
刘明旺走到那个名叫管仲奇的小个子身边，看了他一眼，管仲奇假装在做事，但是眼睛却时不时地瞥着刘明旺，神情中有些掩盖不住的惊惶，似乎很害怕刘明旺把他赶走。
刘明旺没说什么，向前走去，管仲奇刚松了口气，刘明旺忽地又折返回来，低头注视着他说道：
“他们说的是真的？”
管仲奇一慌，手一松，手里的灯架“嘭”地掉在了地上。
管仲奇低头道：“是。”
刘明旺眯了眯眼：“这件事我阿爸知道吗？”
“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招你进来？”
管仲奇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刘伟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因为我不相信有天生的坏种，也不想他重走他老豆的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