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汉使臣,请万邦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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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诛我十族又如何(周二求追读)

大汉法度森严,哪怕是杀人,也有严格的规矩。

刘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种判罚是不合规矩的。

未等刘彻再开口,窦漪房却是挥了挥手,让廷尉瑕先行退下。

斩首?五马分尸?杀一个自己前几日还奉为上宾的大儒。

天子威望还要不要了。

别说杀夏宽了,陇西的罪孽太大了,整件事从头到尾都得捂着。这也是窦漪房一直对长安封锁陇西消息的原因。

就算要解决夏宽,也只能在陇西解决。

“陛下息怒”

刘彻发怒的样子,着实吓坏了所有有人。韩安国,李当户,连带着身旁事奉的大行令,都跪伏在地面。

只有安国少季站在大殿之内,昂首挺立,直视天子。

韩安国和李当户拉了拉安国少季。

根本拉不动。

窦漪房看着刘彻愤怒的样子。

心中十分满意。

虽然死了不少汉军,也浪费了不少国孥,但能够让皇帝有所成长,就是值得的。

这些儒生,仗着皇帝的宠信,肆意安插亲信,排挤勋贵,鄙薄黄老,宣扬儒术。

这是取死之道。

可惜,自己是太皇太后,丞相窦婴是自己的侄子。

不管窦婴和自己多么离心离德,世人眼中,窦家依然是当朝外戚。

如果自己在铲除儒生这件事上,和天子闹得太僵,自己身为太皇太后倒是无所谓,只是等自己死后,窦家的可就惨了。

如今有安国少季为刀,揭开来这一幕幕真相,总比自己亲自下场来的好。

刘彻六岁被立为太子,十余年的皇家教育,到底是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气度。

在一时失态后,迅速恢复了天子威仪。

看着站在大殿正中,犹如标杆一样的安国少季,刘彻欣赏之余皱了皱眉头。

越是有才能的人,性子越是孤高,特立独行。

国士,一国勇力之士。

皇权可以令一群追名逐利的小人匍匐跪拜,却不能让国士低头。

贾谊如此,申屠嘉如此,晁错如此。

安国少季站以大义之名,指责自己,单论勇气,已有国士之风。

刘彻很欣赏安国少季,但这份桀骜不驯,终究让他很不舒服。

目光看向太皇太后。

被安国少季狠狠扎了一刀,刘彻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看清了许多事。

起码,太皇太后,全程是知道这些事的。

皇祖母啊,你想要培养孙儿,想要让孙儿吸取教训,想要保全窦家全族,何须用那些边军的性命和国孥呢。

一想到欺骗自己的人中,有自己的皇祖母,刘彻心中就有些憋屈。只是这些话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汉家以孝治天下。

他是孙子,无论太皇太后用什么方式来教他,他都只能接受。

至于韩安国,大行令光,廷尉瑕。

这些老油条更不会为了自己,去顶撞太皇太后。

只能继续在心中憋屈。

然而,就在刘彻觉得,自己这口气出不来时,安国少季却是又开口了。

安国少季转身面向窦漪房,开口道:“太皇太后,韩安国将军受您委托,巡行边防,陇西之事,早已呈在您的桌案之上。”

“明明一纸诏书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您却故意留着夏宽,荼毒陇西。”

原本安国少季对着天子一顿输出,已经让韩安国惊骇欲绝。

尤其是天子被安国少季怼到连天子威仪都控制不了,更让韩安国如临深渊。

陇西的事,大家都受了憋屈。

都看不下去。

只要能将罪魁祸首儒家清除掉,就行了。

毕竟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陇西之祸,是勋贵,百官,和太皇太后一起纵容的结果,但没有人敢去质疑太皇太后。

然而,安国少季却是怼完了天子还不过瘾。

直接指责太皇太后,这让韩安国与李当户一时间汗如雨下。

就连刚刚被安国少季怼到无法护住的大行令光,此刻也抖若筛糠。

多少年了。

朝堂上下,就没人敢指责太皇太后。

果然,随着安国少季发问,窦漪房一改脸上的淡然,严声问道:“安国少季,你是在指责吾吗?”

“臣不想指责太皇太后。”安国少季目光如炬,直接迎上了窦漪房的老眼昏花,“臣只是想为那些枉死边军,饿毙边民求一个答案。”

“韩安国将军的奏疏,很早就将陇西的情状上奏,太后为何视而不见?”

“夏宽一车车粮帛送往戎人之时,陇西灾民正嗷嗷待哺,冻毙于风雨之间。”

“太皇太后身居广厦之间,听不到陇西灾民的临死前的呼号吗?”

“臣知太皇太后,欲以夏宽和招抚之事以教陛下。”

“昔年太皇太后在代地之时,随文帝躬耕田野之间,奉养灾荒之民。自身却勤俭质朴,挑灯夜织,甚至熬坏了眼睛。代地之民,无不感念太皇太后恩德。”

“曾经的太皇太后,视我汉家子民如亲子。如今却是以视民如草芥。甚至欲以汉民之血,为陛下写下帝王之道。”

“太皇太后在教授陛下时,可曾想过,那些死去的汉军与边民,也视太皇太后如君如母。”

安国少季说完这些话,也不避讳,直接盯着窦漪房。

窦漪房明明看不见安国少季,却是本能避开了安国少季的目光。

手上握住的龙头杖,一时间也没有抓稳,摔在了地上。

窦漪房没想到,安国少季在指责完天子后,甚至连自己敢骂。

她有无数的借口,来反驳安国少季的话。

以人教人,不如以事教人。

天子就是江山社稷,教导天子,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为过。

或者直接甩锅给臣下,说自己已经召集大臣商量过了,大臣们认为这事不着急,且先放着。

但这些话,却是卡在喉咙之中,说不出口。

皇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一言可决人富贵,一言可定人生死。

可在大义面前,皇权很多时候也是脆弱的。因为统治天下人的权力,必然要假托天下大义的名义。

自古以来,无数忠谏之士,凭借着一腔热血和天下大义,将掌握皇权的天子按在地上喷。

太皇太后在大汉是至高无上的,执掌孝道的大旗,连皇帝都要和她商量着来。

若是欺世盗名之辈,只是开口指责她,窦漪房就敢直接让人拖下去砍死。

但安国少季此时一字一诛心,一掌一血痕,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为民直言。

却是让窦漪房连找借口的余地都没有。

可笑,她堂堂太皇太后,经历无数朝堂风雨,竟然被一黄口濡生说的抬不起头。

但窦漪房毕竟是太皇太后,是天下至尊,还是一个女人。既然讲道理说不过安国少季,那她就和安国少季展示权力。

窦漪房冷着脸,厉声喝问道:“安国少季,你不怕死吗?你平国公亲族众多,不怕我灭你三族吗?”

安国少季想到从小到大在家族中的糟糕待遇,以及那群奇葩的父亲兄弟,冷声道:“太皇太后想要用刀兵掩盖自己的失德吗?”

“太皇太后莫不知春秋之时,崔杼弑其君,三杀史官而不能改其书。”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杀戮能让大义屈服。”

“今日安国少季为民请命,太皇太后莫说诛我三族。”

“诛我十族又如何。”

谈到崔杼弑其君,坐在大殿角落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太史令司马谈不由抬起头,一脸骄傲,随后立刻低头奋笔疾书。

刘彻瞟了一眼司马谈,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幸灾乐祸。

司马谈想来是将安国少季喷太皇太后的话全部记了下来,但凡窦漪房想要更改,司马谈肯定宁愿死全家,也不会更改一字。

也就窦漪房看不到司马谈的举动,否则必然被气到全瞎。

安国少季见窦漪房嘴唇被自己气到打颤,知道事情到了最后了,继续开口道:“我自知太皇太后刀兵之利。”

“昔日苍鹰郅都,执法严厉,不避权贵,为民请命,打击豪强;守卫雁门,匈奴不敢近,天下皆喻之'战克之将,国之爪牙'”

“然此等忠纯之士,太皇太后说杀就杀了。即便匈奴复侵雁门,百姓死伤无算,太皇太后也视而不见。”

“安国少季有幸能与苍鹰同路,实乃人生快意之事。”

“敢问太皇太后一句。”

“忠臣之血,饮之甘否?”

苍鹰郅都的事就是一笔烂账,但朝野上下因为这件事,对太皇太后极其不满。

这件事算是窦漪房的忌讳,然而安国少季却是将这件事翻出来,直接诛心太皇太后,就连司马谈记录起居注的笔,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舍生取义!

以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这是春秋时期才有的义士啊。

太皇太后彻底怒了,连刘彻都是第一次见皇祖母如此满含杀意的表情。

就在窦漪房咬牙切齿,被安国少季气到全身颤抖之时,韩安国却是抢先一声断喝。

“廷尉何在,速将安国少季这不敬太后的狂徒,关到大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