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长生会（已修，四千字）
三日后。
一道圣旨通过驿站传遍大江南北。
然而与过去几年的神都旨意不同。这道旨意一出，引得天下哗然，各方震动，且簇拥者众多。
这是一道以“赵太祖”口吻传达的圣旨，后面附着三日前，水族与人族在武侯祠畔，最终商讨出来的那份“水陆盟约”。
“凡我炎夏之民，谨遵奉诏。违者，朕与幽冥鬼神谴之。”最后，还盖着传国玉玺的大印。
当这份文书通过印刷出版散布天下，各方心思转动，却又不敢有所妄动。
赵太祖还能托梦传诏？
有人信吗？
尤其最后一句牵扯“幽冥鬼神“。
鬼神之说如何验证？
反正，各大世家与宗门，乃至朝廷官府是万万不信的。
但天下百信相信！
江南百姓更信！
在江南武林撇开朝廷，拉着百姓按照“盟约”开始清理河道污水，朝廷一方的威权更显岌岌可危。
咣当——
神都大内。
皇帝面色铁青看着下面人誊抄的太祖圣旨，狠狠将一块镇纸扔出去。
“你们就给朕看这种东西？阴间死人传诏？为何一开始不把这东西拦截？还有，驿站竟敢在不通过官府的情况下自发传发？”
“陛下。前朝以驿站晓令天下，那里的老兵俱是赵氏死忠。此事，必是诸葛虹所为。”
一位臣子出列，激昂道：“如要掌控口舌，必行雷霆之势。请陛下调兵，臣愿亲自前往，铲除这些驿站老卒。”
皇帝随意瞥了他一眼，默默把火气压下。
驿站是一个大问题，自己不清楚吗？
问题是，不能轻动。
国朝的驿站，可不是前世隋唐时，尚不成气候的官府驿站。
在国朝，赵家三帝体恤百姓，许民间利用驿站送信、传递货物，已有前世物流运输业的趋势。加上那些老兵在军营时，已被太祖、太宗教导识字。
高深的学问没有，可简单读懂朝廷谕令公告，给其他不识字百姓讲解，那是万万没问题的。甚至有一些人手多、不繁忙的驿站，还在某种情况下充当教书识字的活计，进一步帮助赵氏将影响力渗透入基层。
赵氏三帝在驿站这一方面，绝对舍得花钱。
尤其在杨玉提议下，驿站（官府）对各大商行进行运输保护。由官府背书，方便各地货物流通，反而为朝廷赢得大笔商税。
而赵氏被各大世家抵触，也有部分缘由在此。
绕过世家，影响力渗透各地，这是世家最忌讳的。
赵家天子最得民心，如何会依赖世家治理天下？
另一位大臣马上跳出来：“王大人，你要再度开启国朝与武林的纷争吗？昔太宗慈令，武林人士可于部分驿站往来投宿。驿站与武林人士关系紧密。我等清理驿站体系，势必惹来武林人士干预。”
最初开口的大臣面色一变，默默退回去。
武林宗师，这是当今国朝无法避免的大问题。
顶尖力量不足，无法对武林形成震慑。反倒是朝廷这边束手束脚，各种事情都不敢乱来。
这就是得位不正带来的弊病！右相冷眼旁观，看得一清二楚。
驿站是个不得不清理的大麻烦，董氏如何不明白？
但南方因临川王一系在，那边的驿站网络根本不归董家管。
加上太后陛下暗中支持驿站，不断贴补输血，让驿站特意维系经营。
前头，董家老皇帝虽然想要清理北方驿邮体系。但却受到诸世家、门派的重重阻力，最终不了了之。
驿站，唯有连接起来才能赚钱。当年临川王放话，若北方驿邮体系被清理更换，南方便自成一系，再不与北方贸易往来。为此受损的，首当其冲便是各大世家利益。江南世家也好，中原世家也罢，哪边肯忍？
而且，让驿站归于董氏。世家岂非又要回到昔年赵氏威压天下的格局？
通过老卒、武者，赵氏绕开世家，直接深入基层，是世家们最抵触的行径。
右相暗道：得国不正，无法挺直腰板反抗世家。更无法收拢南方人心，不得一众开国老兵拥护。这董家江山，怕是没几年了。
想到诸葛虹正大光明以“赵太祖”名义下令，右相心中一片热切。
是啊，还真没人敢往这方面想。
死人的诏书就不是诏书了？
甭管你们信不信，只要我们信了。
那这份诏书就管用！
你要否认，认为幽冥不存在鬼神。那么我们就弄出一些天谴异象，动摇董氏的合法性。
谁让你们是逼女禅位，非要承认老赵家的法统呢？
既然承认了，那赵太祖就是赵、董两家不得不尊的帝统来源。
虽然和杨玉、诸葛虹等人没有沟通，但右相已经琢磨出那边“扯虎皮”的用意。
只要这一道旨意能顺利传播，且得到天下认可。那么诸葛虹等人便可“携太祖遗诏以令天下”，靠着一个死人治理江南，继而压制北地。
右相思忖时，也有官员出列，提出这一点。
“陛下，若反贼以鬼神之说祸乱人心，唯恐天下大乱。当昭示天下，以清乾坤。”
“这一点，朕如何不知？但那鬼神之说，尔等认为真不存在吗？如今，那边可要给水主们封神呢。”
皇帝心中不免有些忧心。
如果水神之事成真，那么鬼神之事真的是假的吗？
如果鬼神为真，太祖、姐夫、外甥岂非都在地下看着自己？
轰隆——
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惊雷，随后虹光自南方冲霄而起。
“垂天慈命，御统万象。今以太一圣谕，立长江神系。”
肃穆庄严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皇帝坐不住，推开桌案直奔门口。
后面跟着一众臣子，纷纷眺望天空变幻的水汽。
他们都有修为在身，隐约能感觉到天地间的某种变化。
似乎，似乎鬼神之说真有其事？
……
江南，武侯祠畔。
众武者呆呆看着这三日间草草搭建起来的封神台。
诸葛虹站在台上，一如先祖敕封九州，他手持帝旨，为五位水主进行敕封。
帝旨缓缓腾空，浩荡人道气运涌动而出，投向江水上的五位水主。
那一刻，五位水主感受到天地灵气与人道气运结合。他们冥冥之中多出一种格位，与江水的联系更加紧密。
封神！
江水之神！
这五位水主皆为侯爵，各主一方水系。
随后，诸葛虹再度为黄龙、黑龙封神。
二人一为钱唐水伯，一为太湖水伯。
对此，洞庭君虽有些微词。但诸葛虹前番与他私下协商，也已妥协。
让出太湖也无妨，只要女儿未来有一个大好前程，何愁找不到其他水域立足？
“神分三等，伯爵类比新晋宗师，侯爵对标老牌宗师，而神公之位对标大宗师。”
远处，孙思邈等真人眺望这一幕，彼此讨论推敲。
“神位之妙或许如此。但对这些妖王，神位只是促进。他们本身亦有修为啊。”
洞庭君与黑白二龙得到水神侯位，天堑似已打通，窥见大妖王层次。
“倒也不怕。受神位束缚，本身也是与我等人族立下契约。虽然地位尊崇，但也无法随意对人族迫害。否则神位跌落，彼等亦要反噬。”
“再者，那几位快要回来了。”
……
杨玉站在人群中，默默离去，走到远处一辆马车上。
魏离打着哈欠，正在翻阅杨玉撰写的“水陆盟约”。
长江水族行洪的缘由，杨玉也是承认的。这点，的确是陆地这边不干人事。各种污水往长江排，然后大肆捕杀河鲜，且毫无顾忌的浪费。
因此，他参考前世长江治理的办法，与诸葛虹商量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既满足水族，也符合人族利益。
“我说，这盟约看上去，咱们似乎让出不少利？”
“只要长江环境好了，人族自然也能得惠。而且得到几位水神辅助，日后江南风调雨顺，年年丰产，不差这点渔业的收益。”
拉拢几位水神，这才是大头。
有水神们帮忙运度，日后南方大地不怕洪涝干旱。农户家家丰收，粮仓殷实。有粮，就有军，就有话语权。
哐当——
孙思邈上车关门，含笑对二人道：“来来，咱们准备启程了。”
“启程？咱们？”魏离不解望去。
“受诸葛管事聘请，贫道特为徒儿传道解惑，去山庄小住。”
杨玉一怔：“现在就要走？可后面的事……”
“与你何干？”
孙思邈一句反问，杨玉哑然。
的确，自己当下最要紧的，是成仙。
……
水神之位加身，洞庭君感到自身与洞庭湖的紧密联系。
当金龙回归洞庭湖的那一霎，整座水泽沸腾了。
龙气与神力渗透至每一片水域。人族活动所污染的水体，趁着今朝天地异象，竟一口气被洞庭君扫向陆地。
而洞庭君的水族眷属在其封神后，他们身上出现些许神光恩泽。不仅妖气尽数散去，灵性也随之增强。还有不少水妖得此机缘纷纷化形。
“恭贺陛下尊主洞庭。”
“贺陛下万寿无疆！”
“道陛下威福。”
众洞庭水族纷纷向龙宫方向行礼。
“好，好！”
龙君欣喜若狂，走回龙宫立刻点将。
“快，快召集各路水族眷属。本王要册封属神。”
今长江神系有神灵五位，且无长江之主。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争夺水域主权，以求更进一步，成为江水之主，乃至四渎万川之主。
“陛下。”龟相见龙君点兵，赶紧上前，“您去封神时，有妖王闯入龙宫。”
龙王神色一顿，目光扫视四周。
这才看到龙宫大殿一片狼藉，似乎有过一场争斗。
他肃然问：“可有死伤？”
“不曾。三爷出面阻拦，混沌、饕餮二妖王并未造成伤亡。”
提及梼杌，龙君皱起眉头。
“混沌救人？那俩人族也被救走了？”
“是。”
人族，九龙会海庭，以及那个隐于幕后的反国朝势力。
洞庭君沉吟不语。
成龙数百年，他的确知道许多密辛。
盘踞洞庭冷观人世，他看到许多在人道洪流下隐藏的神秘组织。
但这些事要不要告知诸葛虹他们？
以他们如今的力量，尚无法反抗那个毁灭赵氏的势力。更无法反抗那些稀奇古怪的势力。
思考后，龙君暂时压下心思。
且看看吧。
“老三呢？”
“三爷也跟他们走了。说是……说是要去黄河一行。”
“哼——太平教主。”
龙君摆摆手，暂时歇了动兵的心思。
神世与人世紧密相连，有些事还是要等赵氏推出一个话事人，才好谈啊。
而且老三那头，还需要另外想办法捞人。
……
梼杌与混沌、饕餮二兽逃出。
饕餮幻化人形，将那俩人族修士放出。
“行了，你们自行回长生会吧。”
人族二修士对饕餮行礼道谢，急匆匆离去。
混沌懒洋洋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雷鸣般的声音在通红躯体内传出。
“我还以为，你会吃掉他们身上携带的那件宝贝。”
“长生会看上的东西，还是小心点吧。”
饕餮出自“九龙会海庭”，对“长生会”还是有一些忌讳的。
混沌扇动翅膀，率先腾空。
“行了，快些赶路吧。那位教主正等着我们呢。”
……
二修士和三妖王分开，等走远了，二人才稍稍放心。
那三妖王若是有点歹意，自己二人怕是交代在这了。
“哎，这次回去之后，若不能修成金光遁法，我是万万不会再外出了。”
“呵——你说得轻巧，那门遁术有那么容易修成？还是成仙更简单。只要我们寻得灵桃——”
“两位，你们盗用在下的身份，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交代？”
迷雾飘荡。眼见诸葛虹站在不远处道路口，二人顿时一惊。
随后，男子看向左右，脸色剧变。
“幻术？”
他们所在之处，赫然是太阴幻境所化。
“二人是何来历，还是与我仔细详谈一番吧。”摇动神幡，同时右手出剑，并将围绕此处的八卦阵一并祭起。
二使虽极力反抗，但很快就败落于诸葛虹手下。在神幡摇动下，二人坠落幻境，让诸葛虹窥探二人所隐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