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初号神明
夜深了。
一辆辆豪车从都市驶出，消失在郊区农田深处。
通过手握制式武器的警卫检查，停在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铁门少说有三米高，而连接的围墙上还爬满了碧绿的凌霄花。
片刻后，伴随着齿轮转动声，铁门自动开启。
“队长，今早终于想起我来了，在大人物面前刷个脸。”横川大悟手握方向盘，动作中不敢有一丝懈怠，只能口上调侃道。
这次的会议，由东京市内绝大多数资深驱魔师参加，包括了各大事务所，拥有官方背景的驱魔部。
总之，在此露面的绝非泛泛之辈。
而他就是属于背靠大树的驱魔部。
“屁话，哪个时候不带上你。我都是把你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前提是你少开点趴。”
车停在了大宅门口，有侍从主动上前接过车钥匙。
伊村和也没好气地说道，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横川你多留意一些身边人的动作，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说罢，他就孤身一人走入长廊。
横川大悟留在了门口，掏了掏口袋，刚摸出香烟，又立即放了回去。
他被留在外面就是因为身份不够格。
也不是伊村和也歧视他，看不起他，大家都是如此，人人都要带小弟，却头上又有老大，老大的老大……
队长这职务放在会议中也是最低的打工仔。
所以——
横川大悟回过头。
就像是未开门的幼儿园内，无数人安分守己地站在门口，等候着大家将他们领回去。
个个有独特之处，放在外界就是瞬间被抓起来的程度，有的人脖子上盘着条眼睛王蛇，有的人衣不蔽体，身上只有一片巨大的芭蕉叶……
横川大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十几分钟后，身穿红白色服侍的巫女鞠了一个躬，倒着退后，将茶壶留在了门口。
“谁去送水？”
等在门口的小弟们面面相觑。
这次会议，有人要喝茶，还不提前准备！
“怎么了？不送吗？”
横川大悟第一次来到这的，并不了解情况，低声向身旁的人询问道。
“哈哈，可能机缘太大，没人敢主动上。”
身旁的瘦弱男子打了个哈哈，不知道该说什么，向对面站着的好友使了个眼色。
兄弟，这货，蠢，送他。
瘦弱男子好友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自然知道送水所承担的风险。
这条路上已经留下了不少人。
单单在东京资深驱魔师面前露一面，对于他们这些最简单的执行人员来说，就是破天的富贵。
这是平日里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机会，毕竟驱魔这条路上走远后，人也慢慢地不再是人，咒力的浸染下，整个人更像是一只半鬼，光是待在他们身边就是无穷的风险。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服侍他们的也同为驱魔师。
当然，这是在他们这里才这样。
在座的都不是新人，但总有几个从没来过这种会议的。
而他们形成了同盟，将这份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的烫手山芋送给第一次来过的人。
如果获得了功劳，那皆大欢喜。
如果没有，那也回不来了。
“横川，你去吧。”
“你实力早够了，还差一点点功劳就晋升了，马上能成为小队长了。”
“要是我们上了，那没准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到时候发达了别忘记我们啊。”
身边的同事纷纷让出，还在劝着横川大悟能心安理得地接下这份功劳。
横川大悟在心里盘算着。
也是哈。
就差一点点了。
自己实力早就达到了，而功勋只差一个小任务就满足了，但是要是在大佬面前漏个脸，晋升就轻而易举，也不需要排资历。
而且之后这段时间不会太平了，只要自己拿到小队长这个职务，前可获取功劳，后可战略性撤退保命。
一举两得啊！
横川大悟没再推脱，向众人庄重的点点头，目中的感激之情难以诉说。
等他发达了，绝对不会忘记拉他们一把。
他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都微微侧头，不愿直面上横川大悟。
但横川大悟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正鞠着躬呢。
至于队长的话？
对不起，以后我才是队长。
鞠完躬，横川大悟端起那壶茶水，径直走入。
身后无数人探着头，目光流露出一股送君千里行的惜别。
除了那些人之外，还有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发生什么事了？
咋没人说话啊，发了个呆就都这样了。
干啥子啊？
屋内。
一张圆桌占据了绝大数空间，其余的人只好互相挤着，但是无人敢向空旷的圆桌靠去，只敢向后挤去。
圆桌上坐着九人，其中，正座上坐着一个低头打着瞌睡的老人。
“接下来的内容禁止透露出去，无论是谁，在此请立下约束。”
在老人身旁，一位巫女推出一张半人高的黄皮纸。
约束。顾名思义，就是立下誓言，胆敢违反，在驱魔这一道上，可就走不远了。
如果加以实物，那就捆绑着立下誓言者的命脉。
众人没有一个动手的，就连圆桌上的其余八人也是目光撇开，偷偷瞄了一眼正座，只觉得头呲欲裂。
光光对方坐在那里，带来的压力便如山岳般厚重。
八人心里暗骂，驱魔师和驱魔师的差别就是跨越了一个个物种，早知道就不来了，还以为分蛋糕，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现在可由不得他们了，召开会议的这位大佬意思很明显。
他们虽然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是实力可是天差地别，全靠大佬同意。
他们纷纷伸出手指，指尖挤出一滴血珠，落至黄皮纸上，黑烟升起。
“这是祂，一年内前后变化的照片。”巫女不断拿出资料。
圆桌上的其余八人讨论起来。
“真的假的，一个人？”
一个彪壮大汉左看看，右看看。
这不是一个人吧？
一个穿着体面的流浪汉，一个小白脸牛郎。
成绩天翻地覆，人际关系，全是相反。
“看骨，白痴。”
他的死对手不会放过这个嘲讽的机会。
“蠢货，你忘了上次被我打扁了吗？”
“你！”
两个人剑拔弩张。
坐在正座的老人一咳嗽，所有人瞬间闭嘴，全场寂静。
老人骨瘦如柴，皮肤灰白色。
常年身着一件旧而褪色的布衣，其名富成匠，一个活了两百年的老怪物。
听到众人安静下来，他很是满意，苍哑的声音穿透各人耳朵。
“屋子残留神性，完整的。”
“？”
圆桌上的众人惊愕不已，咽下一口唾沫，在富成匠再次闭眼休息后，开始互相解决着疑惑。
“又出现了？”
“不是那一个，这个是金色的。”
“实力怎么样？”
“最近安插了一个试点神龛，不到一天，没有在外力或者是咒力的破坏痕迹，它已经被湮灭了。相关回溯影像的人已经死绝了，现在正在从其他市里调人。”
至于那个写在报告上的恶鬼，在他们眼里，连路边的一粒沙都不如。
“同居的还有一个人，那个女的？”其中一人翻看资料，发现还有一人。
“她过去的经历在这，所以不可能，而且她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被成功验算出来了，而那位则是一团迷雾。”对面的女人摇摇头。
根据她家族流传千年的记载，只要有神性，那就是成神之姿。
祂是不可能容许自己被玷污的，就算祂还只是凡人。
带有神性，那就继承了神格，拥有了神的绝顶傲气。
“原来发光的是神性啊。”
在一旁默默听着，横川大悟回忆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个在夜中金灿灿的，就是那传说中的神性吗？
至于到底什么是神性，它有什么用，他并不知晓。
毕竟，在驱魔界，知识就是力量，就是底牌。
某个知识了解的人越少，得到所要付出的代价越大。
现在，他算是赚翻了。
虽然不敢去卖，但是在关键的时候没准能保下自己一命。
“我怀疑屋子的主人在一年前被神明所附身了。”
没人敢念出他的名字。
看到了男主的过往，所有都不敢揣测对方的意图。
毕竟，目前发现最完整的神性就是这一份，光是隔着照片，那都能感受到威压，似乎是在警告着他们。
他们称之为，初号神明。
心脏病？
破产？
笑死。
都只是神明在游戏人间而已，祂不说，谁敢随意插手。
现在只需要让各大组织管好自己的手下，别没事有事上去找麻烦。
不过，在驱魔界中，谁会看到这么一个金光灿灿的屋子进去来一下，不跑已经是浑身长满了胆子。
“接下来，谁去拜访。”
富成匠那苍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个机会，当今第一个真正现世的神明，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叶公好龙，参拜着高台上的雕塑没有人会担惊受怕，活生生的神明可比那些高天原上的真实又令人畏惧。
但如果做法得当，那也是泼天的富贵。
至于殺神，他有这实力？
也就在这群小辈面前有点威严了。
历史上，就没有凡人能成功过。
神明只会被神明杀死。
现场所有人都参与约束，大家互相打量着，回忆着对方的身份，还有实力，估摸着谁会成为这个倒霉蛋。
哪有人能拜访的时候，准确无误地不踩一个雷？
不可能。
而且在座的都是驱魔人，身上多少都沾点咒力，不可能完全收拢于身体内。
一靠近，极有可能被自然驱逐。
若是那位对他们心生厌恶，像是那只恶鬼无声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圆桌上的人自然不开口。
虽然他们不可能被选中，但是在老人面前作死蹦迪，也不是没有可能被接下这个任务。
而在座的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组织，他们不可能拍案叫板，甩手离开。
坐在后头的，则是分别负责东京一个大区的区域负责人，他们向手下丢下一个眼神，让他们自己挑去。
然后是这群最低都是小队长的中下层成员，他们瞪大双眼，又不敢太过分，被当成出头鸟一枪崩掉。
所有人互相检查着，渐渐地他们发现了在场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的身份，实力都比他们低。
天然的扛雷选手。
人选确定，中下层成员齐刷刷看向横川大悟，接着是区域负责人也看向了他。
圆桌成员淡定地喝着茶，乐呵呵地聊起了天。
他们只需要坐着等接收后续信息了。
横川大悟所在区的区域负责人也没恼，反而嘴角上扬。
这次虽然是他的人，但那人甚至还不是小队长。
至于下一次，那就不在他这里选人了。
替死鬼次次有，每回轮一个。
这次主动跟着来送茶水，也是真的蠢。
真有好机会哪能轮的到他？
那早就被抢破头了。
他淡淡开口：“你去拜访那位神明。”
“啊？我去？”
横川大悟指了指自己，一脸惊愕，“真的假的。”
刚刚不是大家都聊的热火朝天吗？
现在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到他头上了，他是全场最菜的啊。
他强行顶着周围人冰冷的目光，环视一圈，突然心头拔凉。
好好好。
他忘记了一点。
除了天才，在驱魔界，年龄越大，见识越多，积累越多。
一旦遇到危险，他们也是生还可能最大的。
可在最危险的时候，还是得派出实力低微的人，用命将规则探出来。
那个时候，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
他的队长伊村和也在人群中，向他投出了同情的目光，似乎在说：
“叫你平时多动脑，多看书，你不听。”
“傻孩子，现在你不去趟雷，谁去趟雷。”
“难道让前辈去吗？让我们这些队长去吗？”
横川大悟想起了刚才外头谦让的众人，恍然大悟。
太棒了。
他一定要好好报答屋外那些善于谦让的“好人”！
当然，前提是能活着回来的话。
话说，现在神明在干什么？
谋划人间信仰？
还是大庇天下？
希望祂好交谈一些。
横川大悟默默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