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真君斩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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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蓟县

头顶繁星点点,林间瘴气弥漫。

蒋继平不知从哪寻了两根细竹竿,串腊肉一样在那十来个军校腋下穿过,随着他摇动手中令旗,这些军校便一个个同行尸走肉般从林雾里挑将了出来。

待走到那土丘子上,眼见道士已经将那萧长申剥的赤条条光猪一般,全套明光银亮的胄甲兜鍪也尽数穿到了自个身上,不由心头暗惊。

“这道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虽修的是道门玄法,行起事来当真百无禁忌,比他这等的邪魔外道还要随性上一筹!”

老话江英雄访好汉,旁门喜左道,蒋继平心间这般想着,时下便更觉与这野道人相处起来适意畅怀。

他将那军校拢成一排站定了,指了指周身麻木无法动弹的萧长申,问道:

“这般浑水摸鱼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这位大人道长又要如何处理?”

“这还不简单!”

道士在甲胄里一阵摸索后掏出一纸官碟来,上面赫然加盖了‘河西刺史府的关防之宝’的朱红大印,展开折纸一瞧,却是一张证明身份的文书,上面写了河州府怀化执戟副尉萧长申告身的字样。

“咦,还是个河西郡的官儿,那柳三娘子的娼窑不正在河西郡么!”

道士笑盈盈提起文书,“从现在起贫道便是河西刺史府的执戟副,至于这位么…”

陈青烊将自己脱下来的皂衣道袍丢于萧长申,笑道:

“便委屈他做上几日的青烊道人好了!”

蒋继平愕然而笑,“这套盔甲穿在道长身上倒比套在这些丘八身上合身了太多!”

他这话倒算不得假,陈青烊身材比起这方世界的人来本就显的高大,外兼头顶那轮明月将一身甲胄照的银光赫赫,更显的整个人英姿非凡。

至于这套盔甲的原主人。

萧长申被那道定神符镇住后只觉神疲力乏,是动也不得跑也不得,又被这冷夜里被山风一吹,赤条条的身上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来。

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势虽已没了先前的凶厉,却仍是做镇定状,声厉色荏叫嚷道:

“妖道你好大的泼胆,安敢构害朝廷命官,还不快些给本将放了,等我山下那些弟兄们冲将上来,立时叫你撵碎了伴做肉泥去!”

陈青烊也不跟他多言,脱下脚上的臭袜子便塞进聒噪个不停萧执戟嘴中。

眼见那酸臭味将萧长申腹中所有的骂咧都给憋了回去,才道:

“这符执多两个时辰便会散去,便委屈将军跟这些军校们在此歇息一夜罢!”

说罢与蒋继平各自解了栓在树上的缰绳,翻身跃上白马没入小径。

夜色茫茫中,沿路的官兵也看不清兜鍪下掩着的究竟是萧执戟还是野道人的皮面。

待瞧得那身熟悉的甲胄和白马烈烈而来哪敢阻拦,忙不迭便让出路来,任由道士带着扮做斥候的蒋继平双骑绝尘而去。

……

数日后,蓟县城中。

这里文庙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

都是屋面向街面延伸出丈许,形成一个个‘冂’字型的门楼,其下时常铺着些破烂被褥。

大抵这便是圣人老爷为那些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之人留下最后一丝遮风挡雨的体面。

只不过今日这体面一大早就被文庙的主持给揭了去。

老庙祝手持扫掃,凶悍的气势便好似握住了槊戟长枪,以至于他枪尖所指处。

一身粗麻长袍的陈青烊陪着笑连连拱手:

“老相公,还请再宽容一日,我已在城南寻了个去出,等今日挣出几分银钱来少时就搬…”

老庙祝听罢却是怒意更甚。

“短毛的穷酸,你当我是那柳三娘子娼窑里的妓子不成,这套说辞老汉已经听出茧子了。”

说着,抱起门楼下的被褥,连着一个破包袱齐齐丢出了街面。

朱漆大门合上的一瞬,陈青烊透过门缝瞥向建制巍峨的大成殿。

神台之上,圣人老爷渊渟岳峙,垂眉拱手俯瞰着众生。

道士越看越觉得圣人老爷这面相多少有些上火。

毕竟他老人家都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自个不过才在文庙借宿了几天,这抠搜庙祝便虎着脸赶人。

说好的克己复礼,说好的仁爱爱人呢。

贼寒碜。

不过比起圣人,陈青烊此刻心头更为恼火。

自打那晚他浑水摸鱼,跟蒋继平从官军围山之中脱身,随后数日便没遇到一处正经的村落去处。

这世道乱的好若沸汤一般,不是今朝闯进了谋财的匪窝,便是夤夜下榻了吃人的黑店。

他一连数日在野地里砍人砍的浑浑噩噩的,连周身气质也变得杀意腾腾,看谁都像那不怀好意的蟊贼。

最后好容易混进了蓟县县城,又因拿不出路引,差点叫官府给当成流民下了大狱。

所幸他这个大学牲还算能识文断字,随口拽得出几句圣贤诗文出来,才得以用赶考丢失路引为由圆了个举子的身份。

相比起这些小插曲,陈青烊发现自己这次‘入梦’后身上出现了很多莫名的变化。

比如他终于将那些饮下的水运炼化的的七七八八,再比如他一手符箓之术现今用得愈发出神入化,除过‘束鬼缚邪’之类的基础版,又衍生出‘定神,噤声’等升级版来。

再者便是法力。

陈青烊在多次尝试将周身法力全部凝聚于铁剑之上后,终于寻摸出了那‘斩魔’一剑的几分神韵,只是苦恼于寻不得那条乌梢蛇亦或其他大妖的踪迹,让他拿来试剑一番。

“也不知等将那一葫芦的水运全部炼化后能不能使出三昧正火这等真正意义上的神通来!”

沉思良久,他渭然一叹,旋即操持起今日的营生。

人家圣人老爷还有供桌上的三柱清香飨食,他虽然是为了寻那蛇妖的踪迹而来,可要偷懒耍滑不做事,不出一日五脏庙就得造反。

其实大成殿里的冷猪肉味道也还不错。

当然,要是老庙祝不会拿他练习打狗棍法就更好了。

将笔墨纸张在桌案前摆好,陈青烊又拽着右臂袖口研起磨来。

倒不是他觉得挥毫泼墨这事有多文雅。

作为一个专门代人写信的狗写手,最起码穷秀才的酸气还是要摆出一些的。

要不然容易被人吊着打。

刚将粘连的笔毛在水中泡开,纸面上的阳光便被突如其来的阴影给尽数遮了去。

陈青烊头也不抬,边忙手中活计边招揽起生意。

“大哥,要写信啊?”

“你哪啥眼神啊,人家是小妹好不好!”

陈青烊愕然抬头,就看见一个铁塔似的身影杵在了桌前,手中掐弄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

体型虽说魁梧了些,倒真是个妹纸。

生意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他只假装看不到胖妹那翻到跟死羊一般的白眼,将笔饱蘸浓墨,问道:

“写甚么内容,书寄何人?”

胖妹面上升起股子羞赧,她收起先前那狮吼般的嗓音,扭捏道:

“寄给我家阿哥,就说让他不要等我了,柳三娘子已经同我爹签了契书,教我去她的金楼里当个清倌儿卖唱,我实在是苦日子过怕了,他…我…”

“哦,苦日子不过了?”

纸面上,陈青烊笔毫为之一停,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以后的日子苦比是吧?”

他抬起头来,迎面撞上胖妞恼怒中带着羞赧的眼神。

“你这天杀的酸秀才,你…你怎么这么凭空污人的清白!”

片刻之后,陈青烊搓着衣袖上大片大片的墨迹,一脸的苦比相。

“没天理,说句实话就要被人拿墨水泼嘛!”

寻思着从哪寻些草木灰,好将这从蒋继平哪里借来的长衫去浆洗一下。

忽地,他鼻尖微动,对着周遭空气连嗅数下。

“咦,这胖丫头身上怎么带着股子妖味儿。”

喃喃间看向城郊最南边,那耸立着足有七层高,被蓟县百姓称为‘金楼’的去处。

“是那条乌梢蛇么,看起来,贫道终于要寻到你了!”